这天晚上，林栖躺在周焰的床上，要听“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

讲到最后，周焰说：“那个女人把沸油往每个大罐子里倒，把里面的强盗都烫死了。“

林栖还没睡着。她说：“这个女人杀了这么多人，也会做噩梦吧？”

周焰心里一怔，林栖说的是自己藏在心里的那件事。他的胳膊环住姑娘，说：“她杀的是坏人。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也许是这温柔的夜晚卸下了林栖的防备，她说：“魏阿姨也这么说。她让我把药物流产看成是一次严重的月经，叫我不要有心理负担。”

周焰：“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说。有心事的话，说出来会舒服很多。”

林栖的脑袋蹭在他胸口，说：“星期五中午我已经跟你说了。像我这样的人……你介意的话……”

周焰马上说：“我不介意，没有人介意。在这整件事情里面，你是受害者。你是无辜的。”

林栖：“我脏了……”

周焰吻她，说：“别傻了。我小时候掉进过臭水沟，我的两只手还曾经插进牛屎里。我妈把我洗了洗，还是继续认我做儿子。林栖，现在我用这只手摸你的脸，你会介意它曾经是从屎堆里拔出来的吗？”

林栖勉强地笑了一下。

周焰说：“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一点点都没有。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块白璧。”

林栖：“谢谢你这么说。”

周焰怕林栖还不全信自己的心意，便继续说：“我做过阑尾炎手术，从身体里拿掉了一坨病变的肉。你介意吗？”

林栖沉默不语。

周焰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后愿意给我生孩子，那将是我的荣幸。”

林栖还是不说话，周焰担心自己讲错话了，连忙补救：“我不是说想要孩子。我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以后我们可以借老勺的孩子玩。真的。我有你就够了。”

林栖的脑袋在他怀里又蹭了两下，换了个话题，说：“我想听《丑小鸭》。”

周焰松了一口气，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一只鸭妈妈……”

在周焰温柔的讲述声中，林栖像是打完了一场硬仗后伤痕累累的士兵，终于沉沉地睡去。

凝视她的睡颜，周焰知道她这几天经受了太多。她去看魏恒的墓了吧？魏叔叔又叮嘱她这个干女儿要好好活着，为他俩养老了吧？段野陪她去苍尖山了吗？他们找到父母埋葬的那棵树了吗？段野究竟说了什么，让林栖哭得肝肠寸断？

照现在看来，段野是已经“完完全全”地把林栖留给自己了。

在林栖高三时，段野采用的方式是捅自己一刀，用流淌着的鲜血劝回了林栖。

而现在呢，段野大概是“捅”了林栖一刀，让她流着眼泪放弃“想要跟着他”的人生。

周焰下定决心，一定会好好珍惜林栖。

他又吻了一下林栖额头的伤疤，但愿，爱能抚平创伤。

……

这一夜，林栖应该是没有做噩梦的。她醒来的时候，周焰正在悉悉索索地穿衣服。

林栖：“你去哪里？”

周焰：“啊，我吵醒你了？抱歉抱歉。……我打算出去跑步，再买早饭回来。”

林栖：“你这么早起床跑步？”

周焰：“是啊，不锻炼的话，太容易发胖了。”

林栖：“你这么自律的吗？”

周焰：“你喜欢我腹肌，我一会儿再做几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