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大将军多铎败了。
这一消息传回,整座紫禁城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而在这死寂中又存在着一股迟暮的生命力,似一棵已经枯萎干裂的老树正竭力的抽出新芽。
紫禁城外,明代·翰林院国史馆。
被清朝招安,现任职礼部右侍郎的钱谦益浑浑噩噩间又回到了这里。
再找,数日前看到的本份《扬州十日记》已经不见了。
“大人,您在找什么?卑职帮您找。”
钱谦益意识骤然间清醒,含糊道:“不用劳烦,就是看看有什么新收的杂档,你忙你的。”
将人打发了,钱谦益又确认了一遍,那一卷字字血泪的《扬州十日记》已经没了。
怕是已经彻底的焚毁,从正史中剔除,以后只有野史中能找到十不存一的痕迹。
钱谦益从未有过像这一刻,为自己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头儿感到沮丧。
哪怕他被尊称为文坛祭酒,也不如披挂上马,成为一位正当时的少年人,那样他或许还有一腔血勇,能为山河间凄婉哀怨的亡魂斩出一刀。
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归乡,远离这里,回到他夫人柳如是的身边。
“老朋友,你果然在这!”
一声吆喝,唤醒了钱谦益的心神。
只看去,来人是与他一般,未来都要上二臣传的龚鼎孳。
“兄有何事?”
龚鼎孳见左右无人,拉着钱谦益又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低声细语道:“那位定国大将军败了。”
此言一出,钱谦益感觉自己好像彻底的活了过来。
定国大将军之所以叫定国大将军是要定国啊。
败了的定国大将军还定个锤儿的国。
“怎么回事?”
龚鼎孳耳语道:“朱聿键在福建称帝,乘船北上攻占了青州府,又击败了讨伐上门的定国大将军。”
钱谦益感觉自己在做梦。
弘光帝当初占着那么好的一块地,手里有数十万的大军,水师也有三万之众,就是如此还败的稀里哗啦,一碰即碎,叛的叛投的投,这个隆武帝哪来的能耐能挥军北上,还占了青州府这等要地!
当知东三府:青州府、蓬莱府、登州府此三地乃是北京城的咽喉之地。
清军断没有不尽全力的道理。
“此事……保真?”钱谦益不敢相信。
龚鼎孳连连作保道:“自然,摄政王这几日都不上朝堂改上马了,听说各路人马都在回援,就是不知会不会反攻回去。”
两个二臣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踌躇。
龚鼎孳略有难色道:“还有,之前答应帮你请辞那件事,恐怕要告吹了,我听到一些风声,太后想要重立弘光朝廷,只是摄政王还没同意。”
“什么?”
钱谦益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他实在是想不到再见到弘光帝那是怎样的景象。
弘光帝是怜惜他爱惜子民,免去责罚还是直接赐他一道白绫。
……
与此同时。
摄政王多尔衮军帐内。
无法相信战报的多尔衮正在听取现场经历者的陈述。
此人日夜兼程,自青州府一路北上,数日返京。
“你说那些汉人有比红衣大炮射程还要远的火炮?”
“是的,我们的炮根本射不到对方,对方的炮就射到我们面前了,而且还能在我们的面前炸开,将士们从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多尔衮脸上的横肉颤了颤。
一脸的怒容,努力思索着。
“去!把孔有德给我喊来!他不说明朝最精锐的火炮都献出来了吗!这就是都献出来了!”
周围的将士面面相觑。
有人试探道:“这就下令?命孔有德立刻回京述职?”
多尔衮就要应下,但转念一想把人喊来了也没用,“让他去查!查不明白就死在外面吧!我要见到那口炮!告诉他!我要见到那口炮!我要他带来的那些人能生产出那种炮!”
传令官带着摄政王的旨意离开后,众将士试探道:“那我们是等消息,还是集结大军将青州府夺回来?”
多尔衮咬着牙,进行着艰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