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起,汉子神色忽峻,行至诸生,但问一人:“你,且把那束魔咒,背与我听!”
这小厮儿怯生生,嗫嚅诵来:
灵宝风雷听我令,
斩邪除惑不停留。
今我为央质,
与天换神谋。
手中雷如剑,
迅裂斩尔头!
呼,买个萝卜切吧切吧炖了吧!
少年背诵于此,众不忍哄堂大笑,厉汉心头一恼,劈掌如急雨:“我叫你买萝卜!还切吧切吧!还顿了吧!”
那童儿吃了好一通打,只咬牙忍住,登时跪下,叩首认错不迭。
他即停手,又指狐妖,曰:“你,去给它一刀!”
言毕,即付一匕首。男儿接在掌心,却缠斗不已,略略靠近。这狐女视他近前,面色煞白,将那魅功运了十二分,俯下身子,慌作告饶:“小郎君,放了我罢!我不过是误入人境,其实无相害之意!”
此妖求饶之音益迅,那男儿汗珠如雨,脚下一个不稳,终未能前行半步。逡巡之间,怎防大汉怒斥:“速速,莫吃其惑!奶奶的,想我颛臾英明一世,他日定毁在你们这帮衰徒手中!”
瞅那小子仍呆愣于原地,厉汉嘴上连骂,夺过刀子,直直一刺,那妖暴睁双目,双腿一软,登时毙命。这颛臾幽幽一呼气,道:“此难事否?”
木由早明此人便是仇家之头目,屋内一班所属,俱是聚恶之徒,有心报仇,又见其势众,双手亦无兵刃,恐要吃亏。
他本意从后廊瞧瞧有何趁手之兵,却也不曾见得刀剑棍棒,乃是一花园,溪水贯彻。倒是有翠竹几许,沿水而长,蓬勃向天,内心喜爱,以为执来可战,便上前欲折。
正搓弄间,只闻身后一声“咦?”
他回首瞧去,乃见逆日光下,持伞少女亭亭立于岸旁,一袭斑斓彩裙迎风而动,含苞待放,男孩看花了眼。
“阿也!你…你哪里来的野小子?缘何刨我家竹儿?”
那音分明如和煦春风,透着丝丝俏皮的灵动。木由一时定神,未作言语,眼前所现,似有绯红。
猴娃醒思,停下修磨,定眼观瞧,虽只是懵懂的少年之躯,又长于荒野,未谙人伦,此刻竟也有些心旌不稳,因风浅动,恰是:
红烛吐火夜明光,
摇曳重叠动影香。
伸手未曾知远近,
前驱难免撞轩窗。
孙木由只略瞥了眼手心那早已变样了的竹,尴尬片刻,摇了摇脑袋,一本正经:
“青竹孤身,我孤身。今大早起来,心中总有异动,故随心而走,行至于此,结识了竹兄。”
“我与它相见恨晚,洽谈数刻,聊遍天涯海北,异国他情。竹兄心有向往,便求我劈下躯体做为兵器,以傍身边。”
女孩只叉腰蹙眉,负气窜下,软撅朱唇,指如玉箸,一双宝珠般的大眼眨了又眨: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姑娘,我和它有缘。”
少年毫不示弱,同样闪巴着眸儿,满目无辜。
“狡猾的小贼儿!真当我会轻信于你吗?”少女张牙舞爪,朝他挥手抓来,兴是用了拼命的架子,继而攻势也迅猛几分,而木由则呵呵一笑,将竹棍高竖脚尖一挑而起,同时微微侧身,又探出另一只鞋来。
所谓“赶的早不如赶的巧”,怎料那女孩竟如此莽撞,瞧也未瞧,让其直挺挺绊了脚上,霎那间早吓得花容失色,不由紧闭双眼,一番尖叫着,仰头栽入那平静如云的河流之中。
水里波澜起伏,“哗啦哗啦”冒起了泡。少女“哇”一声扑腾出水面,靓丽而白皙的小脸不知何时让挂上了几缕河藻,颇为狼狈。她红其双目,连拍水面,咬牙喊道:
“卑尔偷竹小贼!我可是梅阳姬族…咕噜噜…敢、不敢留其姓名耶!”
畔边的木由只呆呆地搔搔头,一望天际,正是晴空万里,烟云悠悠,恰有禽鸣,若在虚谷,心有所悟,即言:“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孙悟空是也!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