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市2048年的年度金句是:吃掉别人来满足自己,改变环境来淘汰天敌。我们的社会纸醉金迷,做野狗才能风生水起。
说实话,这种顺口溜既尴尬又傻逼。
但在三山市这个一半以上居民都是傻逼的城市,有道理的话在城市数据池里连投票初榜都上不去。
扎格读过书,他恰好知道一个心理学效应——贼窝效应。
那么以心理学的标准来看,三山市毫无疑问是个巨大的贼窝。
2048年最后一天的中午,消失十几年的血雨再次倾盆而下,蚯结的锈红流水在街头混迹,人行道顶柠黄的巨大霓虹灯牌突然开始闪烁,接着某条线路爆出一团火花,高温改变了周围不稳定雨水的性质,亮眼的青绿色砸在人行道上,给地面重新染色,溅湿了某个行人的半条裤子。
扎格看着那个挎着防弹包的中年人突然停住,他低头看着裤子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捂着脸沮丧的随意从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纸,执着的站在原地想要把满裤裆的锈渍擦掉。
高楼顶传来一声悠长的尖叫,扎格抬头,一名单马尾OL女子从二十楼左右的高度一跃而下,接受过眼部改造的行人纷纷避让。
扎格和女子短暂的初遇很快结束,并以一声沉闷拍击告终。
鲜血、骨茬、浅黄脂肪和撕裂的皮肤,断裂的肌肉纹理,也许还有脑浆。
皮囊留在原地,鲜血和女子仅剩的一切潺潺渗入人行道和地下更深处的泥土中。
意外、悲伤和被触动的人们很快被这十几年后再遇的不详雨水赶跑,人群恢复了行路匆匆。
这具不知名女士的遗物很快就要被市政清理掉。
在此之前,人们仅愿意给那东西几厘米的尊重,一个小小的圆形在人流中形成。从那个视角看去,只会看到合成皮鞋和塑料高跟在同一个高度抬落不息。
毕竟,今天还要上班。
于是扎格缓慢的拨开人流,他推开披着假动物皮毛的一双双肩膀,再绕过一副副纤维西装。
走到那圆形旁边,他拍了拍不幸被自杀女子波及,上半身是血,下半身是湿热雨水的中年上班族的肩膀。
“快走吧,回家去,开除就开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上班族愣了一下,大概雨水或者血水进了眼睛。
他怎么也哭不出来,但肩膀抖的像筛糠。
连自杀都被抢先,上班族再也不能维持站立,他在那堆骨肉交错的遗物面前缓缓蹲下。
扎格不去看他,而是掏出自己的代理——一块微微有些厚度的透明合成材料片,为了更好拿在手里,四边框覆着柔软的合成橡胶——对着女子变形的脸扫了一下,接着抬头记了一下大楼的地址。
“安。”扎格呼唤自己为新代理起的名字。
那张玻璃薄片闪了闪,一个金色的立体等边三角跳进了空气中——扎格最近新换的代理带了点见鬼的欧洲技术——三角的边波动起来,随之响起的是中性合成人声:
“罗德先生,我在听。”
“把照片和定位挂进自杀者板块。”扎格说。
“明白,”代理回答:“按照您的预设,四十五分钟后将执行该指令。”
扎格叹了一口气。
做他这行的,对定位这种事敏感是应该的,要是实时发,说不准哪天就会挨一发火箭。
但是这次不行,等四十五分钟过去,尸体早就被扔进从苏罗斯进口的悬浮垃圾车里了。
“五分钟后执行。”
血雨之下,扎格起身。
他该走了。
“好的。”代理的屏幕暗淡下来,三角闪了闪,从空气中消失不见。
就三山城自然人平均身高来说,扎格·罗德是相当高的。
但这里是后湾,三山城最核心的区域。
超级公司的摩天大楼在这里像原始森林里的千年古树一样泛滥。
冷峻的新军权主义建筑钉向云端,提携着泽塔科技,风暴技术,DMS乃至军用科技公司的巨型LOGO直直捅进你的眼眶里。
这里最不缺有闲钱搞改造,特别喜欢装时兴新款义体的底层脑残公司狗,所以扎格的身高在这也显得没那么鹤立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