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头轻手轻脚的上了榻，瞧着闺女窝在她娘的怀里睡得正香，他俯身将油灯吹熄了。

黑夜寂静，一层轻薄的乌云掩盖住月亮，树枝条随着风轻轻摇晃。倏的，一声响亮的狗吠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晚，狗吠叫得越来越急促。

赵老头屋里躺着的小白耳尖动了动，睁开虎目，它跃上床榻，将爪子踩在赵老头的脸上，对着床上酣睡的赵老头低吼一声。

赵老头感觉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用手急着推开，睁开眼睛只瞧见小白虎一跃而下，用虎爪把门板子抓得呲啦呲啦作响。

李氏被抠门板的声音吵醒，她撑起身正想让赵老头将小白放出去，忽得听一声巨响，惊得她大喊一声。

赵老头听见声音，急忙披上外衣走出屋子，他出屋子的同时赵三根也从屋里出来了。父子俩对了一眼匆匆往院外走去，两人站在院子里望着下面村子的景象，骨缝里止不住的一阵一阵发寒。

从赵家的院子看去，狂暴的洪水从村口汹涌奔来，仿佛一头失控的野兽，翻滚着破坏一切。

肆虐的洪水扑向了深夜睡熟的村民，当村民意识到互相叫着喊着冲出门的时候，洪水已经奔他们而来，村子各处响起惊慌的大叫，有人手里抱着孩子奋力向山坡上跑，有人用木板托扶着一家老小，自己拉着木板往山坡上游。

赵三根脸色发白，惶恐地嗫嚅道：“爹，泄洪了……”

赵老头脸色一沉，转身朝放着杂物的屋子走去：“去把你大哥二哥叫来，咱们得救人！”

白村长撑着拐杖站在家门口，大声的喊着大儿子赶紧去救人，急的拐杖不停的往地上杵。白老大丝毫不敢耽搁，拿上家里的竹竿子和腰舟就大步往外走，刚走出自家门口就瞧见赵大爷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匆匆赶下来。

“鸿云啊，快，快去救人！”白村长激动地喊着赵老头，他自己若是腿脚可以，早就拿着腰舟上了。

赵老头腰上挂了一圈的腰舟，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浮囊。这种浮囊是用羊皮缝制一个大口袋，不用的时候可以卷巴卷巴捆起来，搁在家里也不占地方，用的时候只需将它吹鼓，然后再用绳子系在身上，人就可以浮在水面。

羊皮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赵老头能得到这么个宝物，还是前几年带着闺女在镇上集市遇到个一脸大胡子的怪人，他摊上摆的都是他们这些泥腿子从未见过的。赵桃花喜欢一个扭动就有一只鸟弹出的物件，赵老头瞧着闺女喜欢便想买下，岂料那大胡子也是个怪人，非得要他们将摊子上所有东西买下才能卖，他瞧着闺女抱着那个物件眼巴巴盯着他，咬咬牙便买了，那大胡子收下银子便扔了张羊皮纸给他，里头记载了这浮囊的用法。

赵大毅三兄弟腰上都缠了腰舟，手上拿着竹竿子，父子四人跟白老大互相点点头一起朝着山下跑去。

他们下坡时，有不少的人拖家带口的往坡上走，有些人手里还抓着自家的家禽，有些人愣直的看着山下默默流泪。

瞧见他们拿着竹竿缠着腰舟，一副要去救人的模样，绝望的周大媳妇儿一把扑过来拦住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我怎么也找不到他！”

赵老头一把拨开她的手，看着她冷静道：“若是想救你儿子，便让我们走。”

周大媳妇儿掩面痛哭，她不应该只顾着自己逃命的，她不应该丢下二癞子的，可是看着那汹涌而来的洪水，她害怕到脑袋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跟着村里人一起往山坡上跑。

直到跑上山坡，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抛下了年幼的儿子，抛下了年迈又腿脚不好的的婆母，将她们丢在如同猛兽奔腾的洪水中，只顾着自己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