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住的地方,都分的很鲜明。
中厅,
李逸把王大郎叔侄介绍给孙伏伽,然后说起昨日接到通知来领告身,今日去了东宫这些事告诉孙伏伽。
“没想到师兄这么抬举我,”
“你有才能,我为国举才不避亲。”孙伏伽笑道。
“只是我可能要辜负师兄的提携,我去了东宫司经局后,觉得我并不想当这个官,”
“嫌官小?”
李逸摇头,“司经局根本没什么事做,我并不想在司经局混日子,而且无极小学刚开办,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辞去此职。”
孙伏伽看着李逸,这个年轻人又一次让他意外了。
“你可要想好了,太子正字可是个清官,就算现在没什么职权,但这步台阶很重要,你踏上这步台阶,就能站的更高,看的更远。你可在司经局踏实读几年书,等机会再谋他职。”
“我还是放不下无极小学,还是解绶去职吧。”
孙伏伽苦笑,“我本来还说你来了长安任官,可以在我这住,我们师兄弟可以每天讲经论史,品茶下棋。”
“既然你不愿做太子正字,我这个师兄也不好多劝。”
“朝廷应当很快会重开科举考试,无逸你到时可以参加,若是能考中明经或进士,朝廷肯定会有重用。”
孙伏伽人不错,并没有以长者姿态来教训李逸,
确定李逸不想做这官,他也没再多说,唤来僮仆,让去东市买羊买酒买鸡买鱼,要厨娘做好酒好菜,好好招待李逸,并让李逸今晚就住在家里。
晚上,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孙伏伽这个河北汉子,喝到半醉,也讲了不少心里话。
“想当年,我仅携一箱书来到长安,也曾在长安漂泊三年,后来终于考中进士,铨选授官,步入仕途。
这么多年了,如今在长安也总算是出人头地,”
“师兄实乃我辈寒门子弟的楷模,”
能从一个农家子弟,小时靠蹭族学书读,到后来因聪明被老师免费收为学生,再到得老师推荐进衙门为小吏,
一步一步,他没有停歇,没有倦怠,
衙门里别的胥吏,都只想着捞钱谋利,想着喝酒吃肉,他却仍继续用空闲时间读书做文章,
曾经也有三年京漂的迷茫期,但他坚持下来了。
而现在,终于得到天子赏识,一跃为五品绯袍。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孙伏伽鼓励李逸,就算这次放弃了太子正字,也不必灰心,只要坚持,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回到乡下踏踏实实的先干好实事,也没有错,”孙伏伽拍着他肩膀道。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孙伏伽有抱负,如今也算学有所成,高官,大宅,甚至是天子赏赐的宫人、良马、钱绢。
次日,
李逸写了一封信给太子詹事李纲,他说自己病了,病的还不轻,需要回乡在家养病,没办法担任太子正字这个官职了。
他委托王大郎把自己的官告、敕牒还有官袍,与信一起送到东宫詹事府。
午后,
李纲才有空来到詹事府,他现在既是礼部尚书又还参掌选事,还得参与官员铨选,七十多岁的年纪忙的都有些吃不消。
刚到东宫詹事府,就有吏员来报,说昨日来的那个太子正字李逸称病请辞了,把告身、官袍都送回来了。
“称病请辞?人呢?”李纲眉头紧皱,他昨天见过李逸后,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是还不错的。
“人没来,说是人已经回乡下了。”
李纲接过李逸的信,看着上面那瘦劲的字体,很可惜。
李逸的信内容不长,称病辞职归去。
后面附上一首诗,铁划银钩风姿绰约的书法,让这首诗意境更上层楼,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
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乃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
“字如其人,字傲,人更傲,满是傲骨,”
王珪听闻李逸辞职也很意外,看到这首诗后摇头道:“终究是才十六岁弱冠少年,这是嫌弃正字仅是从九品的卑微之职,一心想着混迹渔樵、自由自在的生活,”
“李逸本就是道士出身,以前跟着他师傅云游天下,闲云野鹤惯了。”李纲道,“司经局太清闲了,这年轻人哪受的住这等寂寞,还没正式上任,便学着陶渊明赋归去来兮辞了。”
对于李逸这般托疾辞去,李纲和王珪都有点可惜,但也并没有太大反应。倒是对他的这字和诗,越发喜欢。
“字好,诗更好,就把这诗上呈陛下吧。”
皇帝是次日知晓此事的,
一个区区从九品的太子正字称病辞官而已,要不是这个李逸是皇帝钦敕授封,都不可能上达天听。
朝会后,
李渊拉着宰相裴寂同坐榻上,聊着聊着便说到此事。
“那个李逸嫌弃太子正字官太小,辞官回家了。”
裴寂也不由的摇头,太子正字官品虽低但却是清贵官啊,十六岁能得此官,居然还嫌官小。
“这字这诗倒确实不错,就是不免有几分恃才而傲。”裴寂道。
“哈哈哈,年轻,有才,傲点才正常。罢了罢,随他去吧。”
李渊摆了摆手,让裴寂举杯同饮。
饮了一口酒,李渊放下酒杯,想了想又道:“派人给李逸赐御药阿胶、人参、鹿葺一副,让他好好休养。”
裴寂道:“陛下对这小子也太好了。”
“有才华的年轻人值得优待一二。”
“来,裴监,咱们接着弹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