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吉普不好坐,这是陆允川和戴裕迟的共识。
在回双湖大队的路上,泥石路坑坑洼洼,两人都被颠的够呛,身上的肿胀伤口甚至都麻木了,感觉不出丝毫的疼痛。
副驾驶座上,李延山也是面色苍白,他爱骑自行车下乡的毛病就是这么来的,只要不是案情紧急,他绝对不会坐局里的这台吉普车走山路。
接近大队部时,吉普车突然减速,陆允川抬头,就看见吉普前边,居然慢悠悠走着两台拖拉机。
拖拉机的身后,还跟着一辆驴车,上边拉着一堆电影放映的设备,公社的电影放映员正坐在驴车上,一脸的不开心,似乎对自己不能坐上拖拉机很有意见。
两台拖拉机的拖斗里,除了正中的一些设备箱子,就是一帮年轻人正在拉着手风琴唱歌。
一条红色的横幅被两根短竹竿架起来,在最前头的拖拉机上方飞舞——
“东江省曲艺团文艺慰问双湖小分队”
双方离得近了,陆允川才从拖拉机的轰鸣声里,听清楚他们唱的是《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12月的西北风里,他们的脸冻得通红,却依旧难掩热情与朝气,歌声里更是充满了憧憬和理想,连拖拉机的拖斗都被他们打拍子的脚震出了一蓬蓬的尘土。
显然,他们也发现了后边咣当咣当赶上来的吉普车。
歌声稍顿,却没有停止。
拖拉机车斗里,年轻人们好奇的看着吉普车,尤其是后座上微笑的陆云川和探出半个身子冲他们招手欢呼的戴裕迟。
戴裕迟的热情赢得了青年们的回应,他们的歌声更加响亮,还掺杂了一些善意和好奇的笑声,毕竟戴裕迟脸上的伤确实醒目无比。
陆允川也被他们感染,在吉普车经过两辆拖拉机时,他笑着把身边的那两篮甘蔗拿出来,一边同年轻人们打招呼,一边将甘蔗一段一段抛到拖斗中年轻人们的怀里。
这两篮甘蔗原本蔡侉子还想拿回去,被陆允川点了一句之后,他才不情不愿的把它们送到了吉普车上。
甘蔗虽然不值什么钱,但现在给这些唱歌的年轻人们润润喉却是刚好。
陆允川的甘蔗引起了年轻人们的欢呼,吉普与两台拖拉机之间最后的陌生与隔阂也被抹平了。
歌声捎歇,年轻人们大声对着陆允川道谢,车斗里一名敲鼓的青年更加来劲,把鼓敲得越发响亮。
在陆允川分发甘蔗时,拖斗里有几个年轻姑娘一直在窃窃私语,她们看着脸上带伤的陆允川,难掩好奇。
接到甘蔗后,一个被女孩们围在中心的明艳姑娘,甚至回抛给了陆允川一颗大大的松塔,这是她之前在一棵大松树上摘的。
女孩的大胆举动引来了一阵笑闹声,大家都沉浸于这个温暖的玩笑,连副驾驶上的李延山都露出了笑容。
吉普车慢慢开过靠边让路的拖拉机,陆允川笑着拿起松塔冲年轻人们晃了晃,为这一场邂逅收了尾。
只是在最后的一瞥中,他发现拖斗里居然还有一个女孩,用红头绳扎着两条漂亮的麻花辫,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虽然也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但却没有去接甘蔗。
从坐的位置看,倒也不像是被孤立,可能就是个性比较安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