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知意不会骑单车,最终三人只借了两辆。
出村的另一条路上,沈知意站在自行车前略显纠结。坐在男生的自行车后座上,对她而言还是第一次。
但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想着自己为阿姨们寻找到的“机会”,她很是干脆的跳上了陆允川自行车的后座。
虽然动作干脆,但她低着的头、捏住陆允川衣角的手指和尽量远离陆云川后背的坐姿都出卖了她。
陆允川没有与她调笑的心思,在确认她坐稳后直接发车。
山路坑洼,他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控制自行车,尽力不让它太过颠簸。
但这条让双湖大队村民头疼了好多年的泥石路还是发挥了它原本的实力,没到一百米,沈知意就不得不环抱住陆允川的腰——这完全是人在腾空而起时的下意识反应。
陆允川能感受到后背上不时的碰撞与柔软,还有每一次颠簸沈知意绷紧的手臂肌肉。
但环境所限,他只能绷着脸装作无事发生,尽量寻找平稳的路面,用最快的速度骑过这段泥石路。
好在糟糕的路况同样吸引了戴裕迟的全部注意力,他骑在陆允川的前方,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两人。
直到拐到公社进城的平整大路上,三人才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在戴裕迟放慢车速与两人并行前,陆允川放松了紧绷一路的身体,沈知意也抓紧平复了自己红透的面颊。
两人默契的恢复了最初发车时的“安全距离”,沈知意也开始给两人更详细地讲述纺织二厂的工人情况。
纺织二厂是河山县纺织一厂十多年前为了应对越来越多的军用布匹需求(那几年军服、军便服是整个社会着装的主流)而成立的分厂,由纺织一厂直接管辖,在当年确实是红火过一阵子。
但因为管理混乱、人员臃肿,加上技术、机器落后的原因,在这个纺织业发展如日中天的“黄金时代”,河山县这两座纺织厂的市场份额居然越来越衰退。
现在纺织厂但凡有订单,都是优先保证一厂生产,所以一厂还能保证表面上的光鲜亮丽,但二厂就只能跟着捡一点儿没什么油水的小单子了,彻底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弃儿。
纺织二厂本来就没什么效益,现在又有了那么多知青子弟顶岗,有些人甚至还拖家带口。
工人家属的安置、教育医疗成本的飙升,这些问题都让纺织厂领导大为头疼,甚至不得不做出给有些工人“放假”的决定。
一些有门路的工人,在听到风声后干脆砸锅卖铁,求爷爷告奶奶的转去了一厂,没门路的就只能受着,毕竟都是自己孩子顶岗,就算闹了也没好处。
沈知意母亲之前是一个车间的小主任,现在居然也要面对“放假”的潜在风险了。
听了沈知意的讲述,陆允川也只能叹气。
这种时代的阵痛之于历史,可能只是一个甚至不会被记载的墨点,但落到具体的人身上,就成了一座难以背负的巨山。
三人间的气氛沉默下来,他们只是朝着县城的方向,将自行车骑得更快。
进城后,城里的主干道上已经挂上了彩绸红灯,食品公司和国营商场的门前也插上了彩旗。
1980年的元旦快到了。
街道上不时能看见疯跑的孩子,还有面露喜色的市民,他们衣着光鲜,步履匆匆,有人还在讨论着三天后的元旦庙会,这是这个年代难得的假期。
陆允川三人在一片喜庆的氛围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们在沈知意的指引下,绕进了城西的一片破旧居民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