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就这样悄悄定了下来。春云到观音庙也更加勤快。不方便时,叫王赟帮助传个信递个话。苗珍本来养了很多鸡,养了一头猪,鸡蛋自己当营养,重体力活都是春云来干了。苗珍也尽量避开村民的耳目。本来身材苗条匀称,农村里穿宽大衣服好劳作,大家没有发现。
到了差不多日期的时候,苗珍要走了。春云不放心苗珍一个人走,自己是大队长,没有合适名目不能离开村里太久。春云就和苗珍商量,苗珍开口说道:“叫王赟帮忙送我回娘家。”
春云说道:“我们大队里把王赟定了性的,已经很对不起他了,叫他帮忙我开不了口。”
苗珍说道:“我自己找他。”苗珍找王赟说了事情的原委。
王赟满口答应,说道:“到你娘家的路远,要一段时间,驻店住宿,路上有人检查怎么办?”
苗珍说道:“我找春云想办法。”
春云不敢找大郑。大郑这个人把不了嘴门,脑袋又是一根筋。什么时候冲动起来话乱讲三天,会害人害己。春云找了老梁商量。老梁帮助开了一个证明盖上公社革委会的印,交给春云,春云自己盖了大队的印。
证明
兹有毛家村村民王某某,男,19XX年X月X日出生;毛家村村民苗珍,女,19XX年X月 X日出生,两人是夫妻关系。因有事外出,希望路途有关部门予以照顾为盼。
特此
XXX县XX公社革命委员会
XX公社毛家村大队革命委员会
王赟回到村里,交给春云一封信。春云知道苗珍在娘家一个小医院里生了一个女孩,母女平安。
春云对王赟也是千恩万谢,说道:“王赟,有些事我也是形势所逼,你不要放在心上。”
王赟说道:“看在苗珍的面上我也会帮忙的。孩子是她的希望,是她的精神寄托。”
这一些,大郑一点也不知情。
三人才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得醉醺醺。大郑、老梁就告别要走,王春云要叫女儿根珍出来跟老梁、大郑打招呼,发现女儿不在。老梁就讷讷说道:“不要叫了,年轻人家里待不住。”
大郑的酒喝多了,说道:“春云,你要把囡盯得紧一点,万一那个可不好看。”
大郑、老梁两人酒气烘烘,走了。春云问妻子女儿到哪里去了?妻子答道:“家阳酒喝吐了,根珍扶他回去,还没有回来。”王春云明白大郑说什么。大郑的话虽然粗糙但道理实在。王春云心想我虽然喜欢家阳,但只有一个女儿。女孩子不冷静,家阳酒吃醉了,万一对根珍做出出格的事来,又没有结果,不是吃了哑巴亏?王春云就往家阳家里走去,要把根珍叫回家。
根珍仍在家阳的房间里。刚开始,家阳示意根珍坐下来,根珍坐了下来,心想王家阳有什么话要说,却想不到家阳糊里糊涂呼呼睡着了。根珍舍不得离开,呆呆坐在床沿看家阳熟睡的样子。小平头,直直的鼻梁,呼着浓浓的观音庙里酿的米酒气,宽宽嘴巴的两瓣嘴唇不断地一张一合。
外面的天越来越冷。早上的广播播报说,今天夜里开始下雪。根珍觉得家阳房间里有点冷,向家阳奶奶要了一个火笼,到正在烧的锅灶里用铁橇拨了炭火倒进火笼里,盖了暖灰,提了火笼到家阳的房间,才觉得房间里暖和多了。根珍看家阳的房间有点乱糟糟的,就帮助整理了一下。房间很快就变得齐整多了。根珍才心安理得坐了下来,翻看家阳用笔圈圈点点的《民兵训练方案》。
《民兵训练方案》扉页上是毛主席的题词:“学好本领好上前线去。”毛主席是书法大家,这九个字是直写的,上下字间布局,参差错落,苍劲老辣。根珍虽然读书不咋地,但写字在全班同学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对毛笔书法有股热乎劲,以前经常跑到王老师家看他写字。根珍就对这几个字直看横看,用手指比比画画忙了一阵。翻到里面竟是“三防”“三打”的内容:防原子弹、防化学武器、防细菌;打坦克、打飞机、打空降。里面的插图生动活泼,倒像是小孩子的连环画插画。根珍看得津津有味之际,突然听到了家阳的一声轻微叫唤声。
家阳迷迷糊糊叫唤了一句:“根珍。”家阳梦中的叫唤声如痴如醉,宛如山谷底的吹箫声。根珍听了仿佛被千钧一棒,骨肉酥软,根珍“嗯”了一声,心脏小鹿似的跳了起来。根珍贴过脸去,家阳仍在呼呼睡着。根珍心里念道:“他在梦里也想着我。”这样想着,全身热了起来,脸上觉得烫烫的,泪水盈满了眼眶。根珍忍不住吻了家阳的额头,家阳没有反应。
根珍听见父亲在“根珍、根珍”叫自己,擦了眼眶里的泪水走到门口,家阳奶奶和父亲在说话。父亲问女儿道:“家阳呢?”根珍答道:“他睡着了。”春云吩咐女儿道:“他睡着了,我们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