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走廊聊了几句,但各自都有事忙,很快便分开了。
刘教授带张海芳两人去隔壁仓库拿拷贝,等他离开,刚刚一直噤若寒蝉,恨不得隐身的老张,才猛地松口气。
然后他一改之前的冷漠,用力和林麦冬握了握手:“同学,谢谢你替我顶缸,要不是你,老刘今天非得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不可。”
他只在意刘教授骂他,对于他自己在仓库旁边抽烟的行为,却丝毫不提。
上辈子林麦冬见多了这种人,散漫,怠惰,无纪律且自以为是,有些还很小心眼,你若劝他,越是良言他越会记恨你,甚至连你无意间见到他出丑,他都会记在心里,心心念念要“报复”回来。
所以林麦冬之前才会出头,不是行善,而是为了避小人。
他不确定老张是不是小人,他也不想赌概率,麻烦!
因此林麦冬笑笑:“都小事儿,张老师,那车的事就麻烦您了?不光拉人,器材也得您费费心。”
老张一副豪迈的样子,拍拍胸膛:“没问题,厂里正好还有两辆闲置的面包车,正好一辆拉器材,一辆拉人,明天上班你再过来一趟,我带你跑跑手续,等拍摄的时候我也跟车走,老张办事你尽管放心。”
林麦冬一脸感激,连声感谢:“有您跟车,我是真放心了!”
心下却暗自撇嘴。
其实从头到尾他在乎的都不是车,也不是拉不拉人,而是有没有青影厂的人跟车看管器材。
前世当过跟组编剧,也当过小导演的林麦冬,特别清楚剧组底层生态那些腌臜事。
花钱租设备,结果“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情况屡见不鲜,有些是负责具体事务的人不上心,有些则干脆是故意的——故意给坏的设备,然后倒打一耙,说你把设备弄坏了,让你赔钱。
虽说青影厂和北电是一家,不至于这么坑人,但以老张那副散漫的样子,他万一来个“疏忽”,给了有问题的设备,回头再甩锅死不认账,那耽误的可都是他林麦冬的时间,消耗的也是他的信誉。
今生第一次当导演,林麦冬还是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只可惜,世间许多期待顺顺利利的事物,都如有个叫爱德华·墨菲的乌鸦嘴说得那样——只要存在不利的可能性,那么这种可能性最终一定会实现。
入夜时分,林麦冬和彻底满足了对摄影机窥探欲的娄蒿,终于选好器材,列完清单,回到学院的时候。
一直等着他们的王虹卫,带来一个坏消息。
“文学系不同意?为什么?”
学校东门外的一家小炒菜馆里,林麦冬皱眉望着对面一脸郁闷的王虹卫,诧异说道:“实践课题对每个系都有好处,尤其是文学系,他们4个年级几十个学生,有几个自信毕业时候剧本能署自己名字的?”
“贾彰科入学时候还是西山省作协会员呢,不是一样只能当枪手?编剧这行最需要履历,他们加入课题,水几篇论文,这履历不就是白捡的吗?为什么不同意?”
“唉……”王虹卫唉声叹气,看了林麦冬好几眼,才含糊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发什么癫,只是听说,有人跟文学系那边反映,你的剧本寓意不好,涉嫌……”
他说了一段不能写的话。
林麦冬听得都气笑了:“螺丝钉和工具能一样吗?我要展现的世界,哪里反对集体荣誉了?”
王虹卫摸着光头:“你当然知道自己的创作初衷,但不得不说,那人提的角度,也可以作为《雇佣人生》的解读方向……我们之前确实没有考虑到这方面。”
因言罪人、扣帽子是最让人恶心的。
这也是大家为什么讨厌审查机制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