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卯,薄雾冥冥。
天边一弯浅浅的娥眉轻蹙着……
仿佛那烟纱轻掩的美人侧卧在西山之上。
尽管夜色很美,但钟大宝自高三毕业就没起过这么早,此刻正朝钟良撒着起床气。
“唉呀少爷啊!马上就要朝会了!您不是有本上奏吗?”钟良大感无奈,突然急中生智道:
“啊对了!少爷您快起来看,看看这天间娥眉月,看看像不像鄯姑娘就躺在您身边?”
钟大宝闻言,垂死病中惊坐起。
但一看窗外那灰蒙蒙的天,又倒回床枕喃喃自语道:“枚叔曾言:皓齿蛾眉,命曰伐性之斧。少爷现在什么女人都不想要,只想好好睡一觉。”
钟良怔了怔,一把撒开钟大宝的胳膊肘,冷冷哼道:“枚叔还言:甘脆肥脓,命曰腐肠之药。您在牢里吃得可香,也没看您肠穿肚烂……”
“叱嗷!行了行了!也不挑点好的来说,唤人进来替我更衣吧。”钟大宝捏了捏眉心,掀开被褥翻身下榻,悻声说道。
他会让人服侍穿衣,倒也不是思想滑坡。
只因昨夜为了寻章摘句写好这份奏折,一下子熬到了丑时,大概丑时一刻才安歇。
从丑时到寅卯之交,四个小时都不到。
主要这本奏折怎么写,他为这事头疼了一晚上,不过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为了不显粗鄙,行文讲求对仗工整。
例如:“天数有变”要对上“神器易更”。
又例如:“皓首匹夫”要对上“苍髯老贼”。
浑浑如:“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要对上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悲莫悲兮生别离,要对上乐莫乐兮新相知”、“弛秋霜之严威,要对上流春泽之渥恩”……
诸如此类。
那么想要既简洁又有内涵。
需要做到字数越少,表达意思越多,而且还要写得很长,如此才能被视为:“有大才。”
钟大宝在这方面只能算个半吊子水平。
大几十个字的奏折硬是熬了几个小时才写完,也不知道那提笔成诗、落笔成文的曹某建究竟喝了几个核桃,竟然能这么快?
暗暗吐槽一阵,钟骏带着女眷鱼贯而入。
原来早在天没亮时,钟骏便带了全部婢女妻妾,跟李氏一起候在钟大宝卧厅外。
因为钟大宝没有妻妾也没有婢女。
这些年都赖在钟毓的府上,吃钟毓家的米饭,蹭钟毓家的马车,自己从未开府。
一次钟毓带着孙子和弟弟出行,途中被个善于戏谑的女子削了一句:“中间羔,两头羝”。
这个弟弟一直这么死乞白赖钟毓都忍,也怨不得外间都在传,说当年钟繇生下那谁,某人暗中出过力。
那么,这服侍男主人弟弟穿衣的职责,自然落到三哥钟毓的妻妾身上。
钟大宝对穿衣这件事没有什么抵触,他一贯认为,老婆的最低标准,是要会给老公扎领带。
而在陌生的记忆里,过去李氏曾几次服侍他穿衣,只是本尊的想法甚是奇怪。
他无法想象,居然有人任由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身覆薄衫在眼前袅袅娜娜依旧目不斜视。
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些什么。
不过经过灵堂那一夜反复施压。
李氏的举止神态便十分拘谨,即便心中有怨也不敢轻易流露,只是默默地为钟大宝穿衣。
等一切准备就绪,钟大宝在钟良的安排下,乘坐马车赶往魏宫太极殿参与早班朝会。
洛阳宫太极殿。
是明帝时期阔建的。
北依邙山,南临洛水。
后又掘洛水引来护城河围住内城。
正南阊阖门东西两阙更是修得宏伟壮观。
只不过……
按照原本得朝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