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一愣，眼里的混沌如在骤雨下的花苞，顷刻间落下了枝梢，暴露了原本被遮掩在后的惶恐和落魄，他再次低下了头，就像平时那样。

“你不用不服我告诉你。”杨庆玲眼角一跳，手掌叩打着常遇春的桌子，微微抬起了下巴，现在的她比垂着首的常遇春高了几分，“结果不会陪你演戏，你再这么下去，没人能救你。”

杨庆玲走回了讲台，话里有着几分为难和失望的语气，就好像是不得已才为之，“后面站着去吧，别挡到后面的同学。”

常遇春拿起桌面上的书，转身走开。

“自己不学习别影响别人学。”

常遇春脚步停了下来，仅仅只停了一下，便又往教室后面走，只是走得更慢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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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是一条条相互平行的线段，天边的太阳小得可怜。

“常遇春......”

常遇春转过头来，看着从身后跑来，和他走在了一起的几人。

“你......”黄文瑞只是张着嘴，如同窒息的人般挣扎，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求救地看向吴景坤和王智勇，他们也一样地看过来，摇了摇头。

他们都不再说话，他没有说过话。

从教学楼到餐厅，一条被喧闹蒸煮着的无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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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饭吃得很快，他总是吃得那么快，像个被编入了固定程序的机器，“我先走了。”

“你......”吴景坤叫住了常遇春，可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常遇春笑了笑，“没事。”话语转瞬即逝，连同那不知是否真的存在过的笑容。

他说他没事，他的话里毫无波澜，一点都没有。

看不断远去的，最后消失的消瘦背影，王智勇忍不住骂道：“真是一群混蛋！”

黄文瑞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今晚上放了学就去举报。”

“你上哪举报去。”吴景坤撕了半块馒头塞进了嘴里，咬出了一张狰狞的脸，“这俩人一看就是上头有人的。”

“我直接打教育局的电，哎呦，嘶~。”黄文瑞一个激动，咬到了舌头。

吴景坤仰头灌了口粥色的水，咽下了嘴里的馒头，叹了叹气，“你悠着点，别出事了。”

黄文瑞一筷子夺过王智勇盘子里的丸子，塞到嘴里，用力地咀嚼着，表情凶恶尤胜刚才的王智勇，“我就不信她俩在教育局还有人。”

王智勇瞪大了眼睛，“我就这一个丸子，我都没舍得碰，你就给我吃了，你脸去哪了？”

黄文瑞收回了表情，摸摸后脑勺开玩笑道：“就当是给我践行了。”

吴景坤夹起了自己盘里的丸子，放到了黄文瑞面前，“我陪一个。”

黄文瑞向吴景坤郑重地点点头，一口吃了盘里的丸子，颇有副不遣胡儿匹马还的气势，他一边嚼着，一边对王智勇说道：“你看看人家，多大方。”

王智勇用筷子指着吴景坤的盘子，“他整整有七个丸子，你说他为啥这么大方。”

吴景坤摇了摇头，颇具无奈，罕见地开起了玩笑，“这事我也没办法，打饭阿姨看脸。”说完他掀开米饭，“还有，其实我不只七个。”

王智勇不服地白了吴景坤一眼，低头吃起了满满一盘的青菜和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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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没有返回教室，而是直接来到了办公室，里面没人。

日落时的太阳一天天地朝西北靠去，这个时间的太阳很难再照到这里，窗边桌上仅留的阳光死死抓住能抓到的一切，勉强留在了屋内。

常遇春轻轻关上门，走到了放着仪器的位置上，点燃酒精灯，开始烧灸柱。这时的他摘下了眼镜，无声地看着一丝隐约的薄烟弯曲着升起。很快，烧好的灸柱放被到灸疗仪里面，但常遇春没有戴上，而转身看着窗外。

窗户半敞着，蓝色的帘子畏缩在窗杆的一头，偷渡的风顷刻间涌入男孩怀里，这是漂泊的最后......回到了故乡，幸存的阳光全部聚在了男孩的身上，它们即将远游，或许不再回来。

在他人不见之处，那风儿还在刮，乱了男孩眉上的秀发，那光儿还在洒，乱了男孩眼里的浪花。

......

轰——

2024年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