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秦祥,中年男人,身材发胖,初中部体育部部长,初三年级体育组组长,负责初三男生C组的训练......如上所示。
在其他人在不断向中间挤的时候,站在最外围的马良却对此无动于衷。
“别吵别吵。”刘洋拨开了马良放在自己背上的手,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使劲地向前凑,对着前面的人说道:“你别老是晃,后脑勺挡着我了。”
马良一半为自己伤感一半为刘洋惋惜地叹了口气,走到人群的另一边,两只手锁着正聚精会神的刘宇轩,热情道:“哎,你知道吗?我跟你说呀......”
“撒开手,你怎么把我拉后来了,看不见了。”刘宇轩皱着眉头,挣开马良的双臂,把他推到一边,“晚上回宿舍再说,现在没空。”
马良又叹了口气,声音很大,像是把肺都呼了出来,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脖子,抬着头,四十度仰视天空,“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这么想着,马良离开了三百米操场,走得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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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另一边,四百米操场上,男生A组两三个人一圈坐在操场中间,从上课一直闲聊到现在,负责A组的体育老师早已不知所踪。男生D组和女生C组D组一块在两个足球门之间来回跑......速度更像是走。男生B组刚和女生A组和B组跑完两个男追女的四百,一个一千,此刻正齐齐地倒在操场跑道上,想活不成,欲死不死。
“欸嘿,常遇春,你们跑完了?还跑吗?跑了多少?”马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正站在常遇春边上,弯腰看着他,“跟你说过了,跑完不要躺下,打死都不要躺下。”
常遇春睁开了闭着的眼,两只手捂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大口喘着气,没有说话。
马良见常遇春不起来,于是干脆就躺在了他边上,“我跟你说呀,就是那啥,我那初恋,你还记得吧......”
也不管常遇春有没有闲心听,马良一张嘴顶七张嘴地讲起了他的故事。他挺喜欢找常遇春,常遇春每次都会听他说话,不管故事有多长,有多离谱,总会听到最后,不会嫌弃,也不会喝彩,只是偶尔听到精髓处会淡淡地笑一笑。
这个一言不发的听众到底是全身心地陶醉其中了,还是压根就没听进去?常遇春一定是听进去了,马良无比肯定,他觉得常遇春和自己挺像的,这是他总找常遇春,以及笃定常遇春一定听进去了的原因。
他们是同一类人,只是表现不同罢了。
马良曾见过,有一个男孩在深夜里坐在床上,目光透过那扇狭小的窗,那时的男孩在想些什么?
想必,那一定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吧。
下课铃声由教学楼里传来,马良被从故事拉回了现实,他转头看去,常遇春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来,正看着自己,“没了?”没有嫌弃,也没有喝彩。
“还没呢,边走边说。”马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折腾到了......地上,他狼狈起身,胳膊搭上常遇春的肩膀,两条腿跟钟摆似地荡来荡去。
常遇春把马良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放了下来,揉了揉自己右边的胳膊。马良没有介意,讲者和听众当然要保持距离,或是台上台下,或是书前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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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醒来,雨已经停了,我正躺在公路一边,她已经走了。”马良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忧心地叹了口气,“后来,我们再没见过。”
“好,讲得太好了,还得是初恋呀......”刘洋轻轻地鼓着掌。
“厉害,实在......”刘宇轩隔着一片漆黑朝马良的床铺竖了个大拇指。
吴浩越打量着寝室外的走廊,不由赞叹道:“水平见长。”
马良叹了口气,没理会刘洋和刘宇轩浮夸的赞美,他坐起来,看着自己侧面的床,那里亮着微弱的,泛黄的光亮,一个男孩正坐在那,没有嫌弃,也没有喝彩......应该是听进去了吧。
2024年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