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想着想着眼睛越来越眯，时有寒风吹来，刺激得他猛地睁大眼，可不一会就又眯了起来，脚越抬越低，步子越迈越小，平时一步的距离他迈了三四步还迈不完，脚下趔趄，平坦的地面走得如同山路，他的脑袋像个觅食的啄木鸟，身子被风推得晃晃悠悠。他太困了，先前的睡眠没有使他精神起来，反而更加疲倦。

那个梦......

常遇春用上了所有的意识和力气摇晃着头，想把这个思绪甩出脑海，不要再往下想。他的肩膀撞到了什么，常遇春伸出胳膊将它揽住来稳定身形，抬眼，是路灯，此刻的它早已熄灭，只是杆普通的铁柱。路灯失去了所有的光，冰凉得像具死尸，它为数不过来的人指明了四周的路，可又有谁能照亮和温暖后半夜的它。

常遇春倚靠着路灯坐在地上，他们打过无数次照面却依旧素不相识，黑暗里的他们肩靠着肩，寒冷如锁链将他们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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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的眼睛睁开一线，好亮。寒冷如冰雪遇春般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疼痛，沉睡的意识被疼痛惊醒，男孩咬着牙狼狈起身，骨头发出轻微的脆响。

有一束光，但不是男孩之前见过的那样，男孩站直了身子，光亮的边缘恰好从男孩的头顶划过，正正好好，就好像是独独为男孩量身定制的一样。这光不如之前的明亮，能照到的范围也很小，它只照到了这个小小的男孩和一个......

一个木制的长椅，男孩很熟悉，校园随处都是，一个穿着米色大衣，围着红色格子围巾的人坐在椅子上，坐在灯光下。男孩怔怔地看着他，男孩在找他，可找到了后却脑海空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坐在椅子上的人叼着根棒棒糖，歪着脑袋朝着男孩微笑，他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指了指身旁示意男孩可以坐下。男孩走了过去，黑暗与寒冷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没说话，男孩也没有说话，两人甚至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他侧着头望着远处，男孩低着首瞧着近旁。时间过了很久很久，这里没有钟表滴滴转动，没有星辰东升西落，只有一盏灯，一个长椅，两个人，但男孩知道一定过了很久。

男孩的身体不再疼痛，不再僵硬，但还是疲惫，那不是肉体疲惫，而是精神的，像是有重物压在了他的神经上。

一只手放在了男孩的头上，轻轻地揉着，男孩抬起头，目光对上了坐在身旁的人，他的双目很清，像是山涧流下的浅浅溪流。

“年少的岁月绚丽烂漫，但也很沉重。”

他抬起了放在男孩头顶的手，压在男孩神经上的重物像是被提起，疲惫不再。

“还有......”刚刚抬起的手再次放了下去，他轻轻地抓着男孩的头顶把脑袋摆正，又拍几下男孩的脖子，笑着说道：“别老是低着头，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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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睁开眼，夜色瞬时涨了上来，他轻微地咳嗽了几声，风灌进了他的肺，冻得嗓子发疼。常遇春扶着灯杆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活动了下四肢，他摸了摸口袋确定眼镜还在，然后抬起头，定睛看着前方。

还有几十步就到了。

现在是几点？宿舍楼的门会不会已经锁了？巡夜的人有没有睡去......

常遇春抬起脚，迈上了宿舍楼大门前的三两块台阶，门没有锁，门口也没有守着的人，常遇春压制着咳嗽，悄悄地走了进去。

凭着记忆和左眼的视力，常遇春走到了一个转角，那里有个通往二楼的楼梯，他的眼睛扫过楼梯边的角落，有人坐在那，他的耳边有脚步，很慢却也很乱。常遇春身后的宿舍侧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身形踉跄。

世界被摁下了一瞬间的暂停，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无言。

夜很深，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夜很深，三人散去。

有些话说不明白，有些话不必说，夜会告诉仍旧醒着的人一切......他们都和自己一样......一样的憔悴，如夜一般憔悴。

2024年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