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凡压低着视线不去看高乔,她拿起讲桌上的黑板擦,走过高乔身侧时低下了头,目光在粗糙的讲台上艰难爬行,她在离黑板很近很近的地方才突然刹住步子,额头险些撞上。
那个讲台有多大?不知道,我从未量过,我问起身边的人,他们也都说不知道,有几个还开玩笑地说了一些讲台是行驶在学识海洋里的航船,是孕育着知识和思想的沃土之类的话。虽然还是不知道讲台的准确尺寸,但既然有人都这么说了,那它一定很大吧。
高乔从讲台的这边往另一边走去,张宇凡被她经过时挤了一下,才刹住的脚怎么反应得过来,张宇凡一头撞到黑板,黑板上残留的粉笔被震得向她扑来,像被惊扰到了的蜜蜂。
还在翻书的刘宇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竟翻过头了。
张宇凡向后退去,闭着眼睛,握着粉笔的那只手在脸前扇动。
“别瞎扇呼了,下面都有人快写完了你还一个字没戳,叫你办个事咋每次都这么费劲呀?”高乔面露嫌弃,她扭过头,表情难看地连连叹气,就好像讲台上有什么十分恶心的东西,摧残得她止不住地作呕。
刘宇轩抬起了头,看向黑板,是的,他看向了黑板,她明明就站在那,就站在黑板前,可他就是不去看他,偏偏看向黑板。纸页从男孩的手里一页一页地滑脱,速度越来越快,才一个愣神,那本刚打开不久的习题书就合上了。
“三十四页。”坐在刘宇轩身旁的徐瑶小声提醒道:“三十四页下面那道题。”
“怎么,写完了吗?”
一个没有丝毫疑问语气的问句像开到了最大功率的凿空机,贯穿了刘宇轩的双耳,他慌张低下头,再次翻开了桌面上的书。
“哎呦,整半天是还没翻开呀。”高乔半张着嘴,舌头舔舐着上排靠后的大牙,她用慷慨的语气说道:“别翻了,你也上去,跟她一块。”
刘宇轩不确定地看向窗前的高乔,只见她的脸向黑板的方向扭了两下,“去呀,还得我请你上去,一个两个的还真听不懂人话。”
刘宇轩拿起习题书,他看着黑板走上了讲台,她就在他身旁,他始终看着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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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里,高乔不出所料地把黑板前的两个人痛斥了半节课,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地站在讲台上,都低着头,都一声不吭。
然后高乔也没有讲这道题该怎么做,而是又从习题书上找到一个,把刚刚走下讲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两人又吆喝了上来,要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结果可想而知,又是一顿难以入耳的训斥,又是半节课过去。
耳外,从教室一角传来的下课铃声,耳内,是声重重的喘息。
高乔走上讲台,把手里的习题书丢在讲台上,临下地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张宇凡,“东西送我办公室。”言罢,便大步离开了教室。
直到下课的铃声停下,走廊里的喧哗和打闹声出露,张宇凡才抬起头,她将自己手里的书本暂时放在了讲台上,捧起从办公室里抱来的一摞书本和卷子,转身向门口走去。
刘宇轩更晚抬头,他看向了教室的门口,一个又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从那里经过,一句又一句听清或听不清的话语从那里传来......她已经走了,他还是没有看向她,就像那日在办公室,在走廊里,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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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张宇凡。”刚出二班教室没几步,张宇凡就听到了身旁一声熟悉的呼唤,她看过去,是李鑫,正站在二班门口,不用想也知道是干什么。
“这么巧呀。”李鑫嘻嘻笑着,她举起了右手在张宇凡面前晃了晃,仿佛在说,你看呦,我这次拿水杯了。
女孩开心地笑着,笑得露出了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得眼睛弯成了月儿梢。
张宇凡看着李鑫,也不自觉地笑了笑,高高立起的领子后面,她笑得很惨,笑得很难看,像朵枯萎的花。
2024年10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