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进到这边的大杂院,她就觉得不可思议,逼仄狭窄,杂乱无章,不大的院子里竟然住了七八户人家,走道都得侧身,用水要去外面挑,厨房在外头,上厕所需要去公厕,要换自己,她真没有勇气能住下去。
“小梅,要不你教教我,我想试试。”
“闺女,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干活,你歇着”,
这闺女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哪敢让她干活。
”婶儿,没事的。”
抽得间隙,钟跃民把李奎勇叫到门口,道:
“奎勇,你这发小最近一直在找地雷他们的麻烦,小梅的事儿你跟他说了?”
李奎勇摇头,
“我哪能跟他讲,不过这事儿在你们顽主圈都传开了,不是什么秘密,小九还能不知道?前两天还把我骂一顿,说我不够意思,小梅出事,不跟他当哥的讲……我劝了,事儿都过去了,杜卫东也收拾了,可他不听,唉……”
钟跃民道:
“你还是要多劝劝,最重要一条,绝对不能杀人,只要出一条人命,就回不去了,明白嘛?”
李奎勇点头,“我知道,对了,跃民,那李援朝没找你麻烦吧?”
“目前没有。”
“你们顽主圈里,我也听到些消息,说你和李援朝不对付,骂他卵子,要大干一场怎么着,我怎么觉得这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准备看‘好戏’呢?
还有那个李援朝,我是瞧不上,但也确实是个人物,你得防着些,有用得着我的,一定招呼,说起来是我连累可你。”
“行了,没那么邪乎。”
钟跃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接着就是。”
说着从随身包里取出一酒瓶子,里面灌了仙泉,
“这‘药水’拿着,上次给你的应该快要用完了吧?”
李奎勇道:
“跃民,这‘药水’是真好使,泡了饵料,一下水立马有鱼上钩,我每周去钓一回,有个四五十斤,一周挣个十五、二十的,一月就有六七十,比我爹在世时蹬三轮的工资还要高,我家一家子不用饿肚子,还能存下些钱来,
不过,跃民,这个‘药水’应该挺贵的吧?你这给我……”
钟跃民直接塞他手里,
“这你就别操心了,再过一个来月就春节了,这段时间可以多钓一些,到了明年,咱估计都得下乡插队了,家里多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李奎勇点头,
“下乡插队的事儿,我们街道办都已经在宣传、号召了,别的地儿我不知道,反正我家这一片大家积极性很高,跟参军一样,觉得下乡光荣,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炼一颗红心。”
钟跃民一笑,“你呢,也想去?”
“我是家里老大,我肯定得下去”,李奎勇道:
“跃民,跟你说真的,其实我不愿下去,说得好听,天花乱坠的,接受贫穷再教育,我家之前隔三差五要饿肚子,饭都吃不饱,还不够穷嘛?
关键不去不成啊,去年我院里邻居一孩子,死活不去,后面他父母工作单位领导、街道办主任、区里书记轮番上场劝说,那街道办老太太每天都跑来他家,跟他娘和尚念经一样,一念就是一天,你要再不去,影响的可不光是你自己,你父母、兄弟姐妹、亲戚都要受牵连,简直特么就是千夫所指,成大罪人了,后来实在扛不住,妥协了。”
钟跃民点头,大环境如此,自己的命运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把握的,犹如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飘荡,未来在何处,谁也不清楚。
“跃民,你是大院的,也还要下乡?”
钟跃民苦笑声,
“我还不如你呢,你可是纯正的中下贫农,‘光荣’,我呢?黑五类,我老子都还在里头待着,像我这种的,不下去都不成,什么当兵、大学、工厂招工,全都没你份,奎勇,以后没准咱还能分一个地儿呢。”
“那敢情好,咱兄弟又能在一块了”,李奎勇道:
”跃民,说句现实的,你父亲问题要解决不了,你跟周晓白……”
“未来的事不去担忧,一步步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