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这都是穿了些什么呀?”
武氏面色一沉,开始挑剔她道:“还有你那头上戴的,又是什么?!如此轻薄,何等辱没你的身份!我昨日命人送去的那套礼服和首饰,那可是出自于宫内的连司宝(连翘花)之手啊,光是价值千金的红宝石,就用掉了几十颗呢!你若是不穿戴出来,又有谁看得见呢?!”
——注:司宝,即唐宫之中的尚工局女官。
“沐云、沐英,你们两个人,又是干什么吃的?!”
武氏言毕,又抬起头来,声色俱厉地喝叱沐云和沐英道:“小姐任性妄为,你们两个就该苦劝才是,不然的话,我留你们何用啊?!”
“是,奴婢该死,请二夫人恕罪!”
沐云和沐英急忙跪地求饶道。
“起来,起来~!”
李丹凤却是浑不在意地一手一个,硬拉她们起身道:“我的不是,干吗要你们代为受过呀?合着跪脏了你们俩的新裙子,就不会辱没了本小姐的身份吗?!”随后,便又跑去武氏的身边儿,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撒娇耍赖道:“娘亲,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凤儿,打小就是喜欢这些粉嫩的颜色,讨厌那种艳俗之色嘛!嗯~,娘亲~!”
“好了、好了,你快给我下来,坐着说话!如此模样儿,成何体统啊?——”
武氏顿时怒气全消地,含笑训斥她道:“依我看哪,你那偏爱蔷薇的性子,趁早儿,给我改了才是!都怪你哥哥,种得你那满院子都是,看着就轻贱!改天啊,瞧我不亲自过去......”
“娘亲,您先吃一块儿点心,再接着训我吧!”
李丹凤随手拈起了一块儿糕点,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嘴道。
“怎么这么久才好哇?!”
她们母女二人正纠缠得热闹,便见那帷幕外头的如霜,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将李忠派人送来的牡丹图,递交给了香儿,香儿大为不满道:“是不是那个郁文雄,又在大摆其谱儿了?”
“香儿,不得无礼,”
武氏听了,眼神才一转动,锦葵就连忙说道:“安安静静地拿过来吧!”
“凤儿,快回去坐下,娘亲有正事要对你讲,不许胡闹了!”
那武氏便喝了几口茶水,顺了顺被点心堵住的喉咙,假意嗔怒道。
“呃——”
李丹凤一吐香舌,又对着她扮了一个鬼脸儿,这才蹦蹦跳跳地跑回到了座位,把头倚在了阿梨的肩上,和阿梨相依而坐。
“注意仪表风范,给我坐得端正一些!”
武氏拉下脸来,喝斥了她一句道。接着,便又对着众人,含笑解嘲道:“诶哟,这位郁先生啊,没有象诗仙李白那样,命本夫人亲自过去,为他脱靴、磨墨,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呵呵呵。”
“嘻嘻嘻。”
阿梨微微一笑,双眼好奇地望向香儿手中的画卷,默不作声;那李丹凤对书画从来都不感兴趣,自顾喝茶解渴;而锦葵和香儿等人,则都掩唇嘻嘻而笑道。
“凤儿,此画乃是前晋国公,薛稷所作的《三春牡丹图》,”
武氏便挥手示意锦葵和香儿打开画卷,呈递到了李丹凤的面前道:“娘亲又现赋七绝一首,请咱们府内的郁先生,将之题在了画上。你拿去挂在墙上,每天多看几遍,好好儿地领悟一下儿,内中的精义。”
阿梨素好诗画,闻言不禁站起身来,想要细细地观摩一番。但从侧面打眼一瞧,便先看到了,那武氏所题的七言绝句道:“独秀一枝震洛阳,容光绝代更芬芳。人间女子应如是,既已为花当作王。”落款则为:“长安武玉卿题赠爱女丹凤品鉴赏玩”,而门客郁文雄,却并没有单独留下自己的印章。
“唉!”
阿梨立时没了兴致,缩身坐回至原处后,始才猛的想了起来,这幅图画的作者薛稷此人,恰恰也正是涉及谋反一事而被杀的,心中竟是大有不详之感,只是不便直言道出——况且即便是说了出来,也无法改变什么,唯有暗自喟叹了一声作罢。
——注:薛稷(649~713年),唐朝大臣、书画家。曾任礼部尚书等职,封晋国公。唐玄宗即位后,太平公主与窦怀贞等人密谋政变,薛稷以知情不报,亦被赐死。
“母亲!你和父亲大人的那一番雄韬伟略,我又何必非得瞧了这幅诗画,才能领悟呢?”
李丹凤不耐言道:“要依我看哪,咱们府上,无论身份还是财势,又有哪一样儿,是稍逊于人的呢?怎么你和父亲,就是不知足呢?偏是非得要......”
“放肆,不得信口雌黄,胡言乱语!”
武氏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拂袖喝令锦葵道:“锦葵,你收好此画,今日午后,就去挂在她的房中,倘若有误,唯你是问!”
“是,夫人。”
锦葵慌忙收起此画道。
“不必了,锦葵嬷嬷,我那小门小院儿的地方,可不配挂这样的名家手笔。”
李丹凤言辞冷冷道。说着,复又温声软语地,对着武氏含泪说道:“娘亲,你知道女儿的天性,生来只爱那些,自由自在、纯真烂漫的蔷薇花儿......”
“够了!”
武氏沉声喝道:“凤儿,你也是马上就要订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识大体呢?!再多啰嗦,我就命人,拔了你的蔷薇!看它们,还怎么自由自在、纯真烂漫!”接着,就继续吩咐锦葵说道:“锦葵,今日午后,你给我照办不误!小姐若敢阻拦,你就请阿梨姑娘出面,为你代为说项。”于是扭过头来,向阿梨微笑说道:“阿梨啊,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在这件事情上面,你就帮帮忙吧!”
“这......”
“好了娘亲,我答应你便是,”
阿梨一怔,正待要找寻借口推辞,李丹凤见状,只得跺脚气道:“你就不要再为难阿梨姐姐了!”
“哦?如此甚好。”
武氏莞尔一笑地端茶啜饮道。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