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将冯士元带进了自己的房间,又给了张府小厮一些铜钱,让他帮着从巷子口的酒楼打包一点酒菜回来,接着就拉着冯士元谈起了汴京城内店宅务的问题。
苏泽说的果然没错,这汴京城内最了解店宅务的,就是这位前开封府故吏,后来的汴京店宅行会行首,吕公弼捞钱的黑手套冯士元了。
冯士元也感念苏泽的恩情,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和盘托出说道:
“店宅务设立之初,是先帝感念汴京城内居住大不易,以官营租房保民安生,但是至今几十年下来,已经积弊丛生了。”
苏泽点点头,任何制度都是这样,无论制度设立的初衷是好的还是坏的,最后都会在执行的过程中不断扭曲变形,运气好一点的,成为官吏分肥的渠道,运气差一点,则成为官吏害民的恶法。
苏泽问道:
“冯君可要和我好好说道说道,这店宅务之弊。”
冯士元有些感动,无论是做开封府的吏员,还是做这店宅行会的行首,吕公弼这些衙内们都没有把自己当人看。
冯士元知道是苏泽扳倒了吕公弼,但是此时却升不起对他的恨意。
如今又在苏泽这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冯士元认真说道:
“第一弊就在常年拖欠房租,导致房屋老旧维修费用极大,导致店宅务入不敷出。”
苏泽点点头,店宅务设立之初是为了利民,但是任何利民的举措,在执行的时候都免不了被达官贵人占便宜。
现代也有开宝马住廉租房的案例,更不要是封建时代了。
但是房屋维修开支的问题,苏泽问道:
“店宅务不是有五百匠户的左右厢店宅修选指挥专司修护吗?为何会维修费用极大?”
冯士元说道: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弊了,这五百匠户的左右厢店宅修选指挥,经常被派去给京师权贵修建房屋,前些年官家在皇城右掖门前给重臣修宅子,就征调了这批匠户,甚至有时候还会被征去给权门修建私宅,劳役繁重,近些年逃亡甚多。”
“所以每每店宅务要修葺房屋,都要花钱雇人,经常会请我们店宅行会的匠人。”
苏泽这下子明白了,店宅务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烂摊子。
冯士元说道:
“这也是汴京城内当差的通病了,城内权门众多,总有做不完的差事,当年罪民在开封府当差的时候,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并非店宅务一家的问题。”
“这么多年来,能挡住这些权门的手,不让开封府差役为权门所奴役的,也只有范相公和郑相公在任的时候能做到。”
范相公就是范仲淹了,郑相公就是当年将他开革出开封府的郑戬了,苏泽问道:
“听着话,冯君倒是不恨郑相公?”
冯士元低着头说道:
“是冯某枉法在先,郑相公是秉公办事,又怎么能怨恨他呢?”
苏泽见触到了冯士元的旧事,这时候张府小厮买来了酒菜,苏泽暂时停止了话题,布上了酒菜后,对着冯士元说道:
“先吃点东西,冯君慢慢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