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了吧?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唐灿说孩子请病假了。”
“什么病你了解过吗?”
“这个……没有。”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孩子妈妈打电话给学校,说我们老师把周一芮这孩子和她姐姐比,给周一芮造成了心理上的压力,孩子现在有抑郁倾向,厌学、厌世。夏老师,你是老教师,要改变观念,不要惟成绩论,健康快乐的成长比成绩重要。可能我们老教师的观念还没跟上。”
怎么又是我?为什么还是我?夏雪急速的回忆,自己是不是说过刺激到孩子的话,怎么也想不起来。校长还在说,夏雪急切地在脑海里搜索,还是无果。夏雪急的眼泪流下来: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唐灿让周一芮在办公室订正作业的那次,就那一回说到过周一芮的姐姐。
但是能跟校长解释吗?这一解释,不就拉上了唐灿了吗?何况当时这样和孩子聊,也没什么问题的。如果扯上唐灿,不是害了唐灿么?
“那么老师还能说什么话呢?”夏雪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吴校长仿佛听到了她想说的话:“你怎么不吸取教训呢?什么事能做什么话能说,这是一个老师起码应该知道的。现在是什么社会?什么时代?教育已经过了唯分数论的时间了,老教师有经验是好的,但是观念要更新。现在倡导的是快乐健康地发展。怎样让学生快乐健康?你指导学生需要什么?家长需要我们提供什么教育吗?我听说你以前就对学校的体艺教育发展有不同意见,这就说明我们老师的观念还没跟上,这是社会发展的趋势,是教育的新方针。你要学学课程新标准了。不要以为老是想给学生的,都是学生和家长想要的。我们让年轻老师当班主任就是考虑到这个。”
夏雪茫然地盯着吴校长,她的泪水倔强的不肯落下。
吴校长叹口气,提醒她以后教育学生注意策略:“我们知道你是为学生好,是想激发学生的斗志,但是现在的大环境就是这样,网络时代,一句话,甚至有的时候只是一个字说的不够精准,有人就会加油添醋的搞到网上去,这对我们大家都不好。所以以后和学习的知识无关的话要慎重,慎言,说到底,也是保护你自己。你是老教师,别怪我说的有点重,这对你对学校都是保护。说到底,成绩好不好,家长说了算。德育教育上的事,不该说的我们就不去说了。”
从校长室出来,夏雪在转角的僻静处站了好一会儿,她不想让办公室的同事看出她的情绪。
是树倒众人推,还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为什么都是自己?
这么如履薄冰地夹着尾巴,还是不能躲过。夏雪感到累感到窒息。她想推窗呼吸,让风尽快吹干眼角,推了一下,窗只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她竟又忘了,为了防止学生跳楼所有的窗户已经改造了。这一刻她心里突然怒气冲冲,为什么,凭什么几个人的懦弱自私,要让所有人用自由和阳光来陪葬?因噎废食是唯一的救赎还是摧毁的帮凶?
夏雪疯了似的使劲推窗,窗户纹丝不动。我若真的想死,我就不能砸窗吗?夏雪抡起拳头砸在玻璃上,玻璃,竟还是不动。
“夏老师,你在干什么?”正抡起拳头的时候,身后传来询问。夏雪冲到头顶的热血霎时间归位。她愣了一下,拍拍手道:“拍个虫子。”
夏雪往楼下看看,才四楼!万一不死,儿子今后怎么活?万一死了,儿子又怎么活?为什么自己总那么不理智?
周五,周一芮还是没来。早自修开始,夏雪拍了个照给唐灿:周一芮今天来吗?唐灿回复:我问问。
不一会儿,唐灿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朝教室里扫视了一眼,告诉夏雪,周一芮不来了。
早自修下课,夏雪看到办公室走廊尽头,唐灿正抱着电话认真的听着说着。夏雪回办公室加水,唐灿也进来了,告诉夏雪,刚才周一芮妈妈把周一芮送到学校门口,但是周一芮不肯下车,唐灿说她去迎接,周一芮还是不肯。
夏雪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戴罪之身,说什么呢?有时没态度比有态度安全可靠。唐灿凑到她身边,给她看了一张照片,悄悄解释:“她妈妈说她割腕了,你看,去看了医生,心理医生说是抑郁了。”
夏雪惊呆了,好半天才叹气苦笑。
夏雪翻看朋友圈,一个个晒得热火朝天。周一芮妈妈晒的竟是海岛游,有一张照片里,夏雪看到了周一芮和妈妈指甲涂得美美的,烤串举得六亲不认的。下面还有很多点赞,震轩妈妈也竖起大拇指。夏雪想,明天周一芮会来上学吗?
第二天,唐灿说,周一芮妈妈请假了,说孩子睡不醒,起不了床,就请假让孩子接着睡觉。
夏雪提醒自己少说,少管,她想起梅舒颖以前说的话:我们老师,就是一项养家糊口的工作,地球不会因为少了你我就不转了,我们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对的,自己有那么重要吗?
第一节课下课,回到办公室,意外的看到周一芮坐在唐灿的办公桌前,手里捏着一个面包,斯斯文文的小口啃一下,唐灿在一边,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搭在孩子肩头,细声说着,温柔的笑着。夏雪心头一愣,不知该说什么,但觉得又不能不说什么:“唐老师,周一芮来啦?吃早饭吧?”
“是的,我们周一芮没吃早饭怎么行,我这里正好有牛奶面包,吃饱了才有精神学习。”
“嗯嗯,是的。”夏雪想说点什么,又怕哪一句说错了自己却不知道。她下意识地瞥了眼周一芮的手腕,袖子遮住了大半,但是看起来没有绑纱布。还好。
“唐老师的意思其实和夏老师是一样的,不是让你和姐姐比,你有你的优点,你的优点姐姐是比不了的。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好,能勇敢的战胜自己是最棒的。我们努力做最好的自己,唐老师相信你已经做到了。慢点吃,吃完了,可不可以到教室?下一节是我的数学课。不过没关系,你要是不想去教室,等会儿我们会给你补课的。就是班里的同学大家都想你了。”
周一芮轻轻点头:“我去上课的。”
看着唐灿和周一芮的背影,夏雪有浓浓的挫败感。
晚上,钱金莉打电话来:“夏老师,周一芮自杀过了吗?”
“什么?你听谁说的?”
“我女儿回来说的。我听我女儿说,周一芮下课的时候捋起袖子给好多同学看,说她抑郁割腕了,她还给大家看了她藏在书包里的刀片,我女儿说她看了很害怕,可是周一芮还笑眯眯的,没事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她也想知道。夏雪微不可闻的叹息道:“小孩子,学习压力大,可能情绪有点波动,具体我也不清楚。问问唐老师吧。”
“我不去问,只是怕影响不好,小孩子要学的,唐老师应该了解一下,有些话就是不能在班里随便说。”
“别想太多了!”夏雪犹豫了一下,“你多对梁晟钰做一些正面的引导吧,其他的也别想太多,有些事,怎么说呢,嗯,做好自己吧。”
“还有啊,这个周一芮妈妈和震轩妈妈好得很,你翻看她妈妈朋友圈就知道了,她们是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