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再见岐黄术

钱金莉打来电话，说已经约好见大师的时间了，周六她来接夏雪。

中国人，大约没几个不知道占卜之类的岐黄之术。夏雪记得小时候生产队里来了个占卜的，那时叫算命先生，大家奔走相告；晚上父母要带她去算个命，夏雪不爱凑热闹，爸爸妈妈就带着弟弟去了，很晚才回来，夏雪也不问；后来中考前，爸爸也曾找过算命的，算出了什么，夏雪还是没问；毕业了，工作后遇到了齐耀明，两个人在一起了，有一回听人说镇上有个瞎子算命很准，夏雪和齐耀明去了，那个被传为神算的瞎子不停地翻着净是眼白的眼，让夏雪感觉些许瘆人，加上屋子里浓浓的香烛味，夏雪全身鸡皮疙瘩。瞎子掐着手指算二人的生辰，用唱戏一样的腔调唱说夏雪和齐耀明十年后苦尽甘来，是方圆几十里内最富有的一家人，后辈子有享不完的福。

是不是能享福，夏雪没那个概念，但能和齐耀明白头到老却是夏雪心底的愿。

世事难料。才几年，疼痛就像四面漏风的老屋，西北风呼呼的往里面灌。这就是瞎子说的享不完的福吗？

周六钱金莉来接夏雪。

那是个闷热的上午，远处的山深深浅浅的绿着。路上钱金莉讲了些她所知道的大师：法号悟明，祖籍河南，云游到此，现在落脚处，只是一个小庙，庙里只有他和徒弟两人。在王老板和沈姐夫妇的帮助下正在修葺山上的小庙，除了守庙，师徒二人常会出去做法事，看风水什么的，也常会有像夏雪这样的善男信女上门求助，都会留香油钱。

“那等会我给多少？”

“这好像没统一明确的标准的，有的出几百，也有的会几千几千的给，像沈姐这样的，估计就更多。我们嘛，心意到就够了。”

夏雪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说法，心意是多少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往往是遮面琵琶胜似刀。

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农庄。农庄入口有一棵银杏，银杏苍翠，迎风飘摇。

悟明大师暂住在农庄里比较僻静的一间小房子，用厚帘子隔成内外两半，帘子拉了一半，外间一张矮几，两张方木凳，站在门口可以看到内间的小半张床和床对面的柜子。悟明大师并不是夏雪想象的脑袋光光，留着戒疤的标准版和尚，他中等个子，中等身材，留着很短的板寸头，看上去是结实矍铄，说不准年纪，夏雪估摸着四十左右，后来悟明大师说自己47，比钱金莉大，比夏雪小。

悟明大师打量了一下夏雪，目光又在夏雪脸上停留了一小会，然后问了生辰，似自言自语：“52岁了？看不出。”说着就半眯着眼，两手拇指掐着食指，中指无名指一会儿伸，一会儿曲，眼睛不时看看自己的手，仿佛在计算什么。夏雪和钱金莉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一会儿，大师说：“你命中有采，文采的才，年幼时苦，二十四五岁动婚姻，姻缘曲折，四十五六有劫。”说到这里停下来，望着夏雪。夏雪听得入神，钱金莉代她回答：“是的，夏老师，大师问你对不对？”

“对的对的。前几年离的婚。”钱金莉点头。

“你想问什么？”

夏雪想了一下：“我问问和前夫的事，还有最近工作不太顺。”钱金莉看着夏雪。

悟明大师问了齐耀明的生辰，又是一阵掐算，得出的结论是：缘分尽，情已灭，劫难渡。

夏雪的心有一阵叹息，忍不住问怎么渡劫。

大师瞥了一眼夏雪，看向钱金莉说做一场小法事，要钱金莉带上松枝、桃枝，红纸、红线。夏雪一脸茫然，上哪儿去找这些？钱金莉连连答应，说她会办妥，并代夏雪约定在周六上午。

临走，悟明大师掏出手机说加个微信，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联系。夏雪感觉自己是不是很out，和尚都用手机用微信了，自己还在原地守候曾经的诺言不肯离开。

第二天早上又来到农庄，悟明大师让钱金莉到门口，留夏雪坐在外间的小凳上闭目合十。夏雪只听得内间卧室里，悟明大师念念有词，一会闻到一股燃烧香烛油脂的气味，夏雪心里有些许紧张，紧闭双眼，只听得大师来到身后，在她耳边轻轻说：“可以了。”

大师把一个红色信封放在夏雪怀里，说：“污秽已经帮你祛除，现在需要提升法力。你到里面床上去躺好，我在你身上做法事。”

夏雪有些不解，犹豫着起身，悟明大师进来随手拉了一下厚厚的帘子，内室光线立刻暗了些许。夏雪坐在床沿不敢躺下，悟明大师催促了两次，夏雪鼓起勇气问：“我可以不躺下吗？能不能就这么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