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部族常年战乱不断,并没有一个能够扎根某个区域,而是像流民一样,今日这里住上些时日,明日便又迁到别处去了,在同一个地方多则十余年,少则一两年,因此,在建筑上并不像中原门派那般起宫拔寨,而是多以油毡布编制的帐幕为主。古月住惯了中原之地的宅院,突然住进这样的低矮、湿冷的包帐里,很不适应,因此他坐稳交椅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指挥众人按照无间布局分别在弘吉喇和兀良哈建了些房舍。
众人每日里往来于山林和营帐,好不热闹。周毋庸隐隐地有些担心,北境自古以来便少有楼台,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像他们这般居无定所,怎么适合建这些寨子呢。他找到古月,试图旁敲侧击地告诉他,中原之地仍不太平,仇家步步紧逼,眼看着又逼近到脚下了,需要时刻注意。古月的“敬斋”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屋内散发着新松木的清香气息,他正泡着一壶茶,指挥着弟子陈设家具。周毋庸不由得皱了皱眉,施礼道:“师父,我今晨到周围深山里看了看,好似有些动静。”
古月道:“快来看看这里,亭阁楼台是不是与无间有几分相似?”见周毋庸阴沉着脸,又说道:“年所说之事,已有弟子向我禀报过来,西面山林里是有几个白元弟子在向这边集结,我也让他们查清了,并非白松和白梧带队,不足为虑,只要他敢踏足我新党半步,定叫他有来无回。再说,若是反应过激,岂不是要打草惊蛇吗,你只管内紧外松,麻痹他们就好。”
周毋庸道:“师傅没同我说起过,我只当您并不在意这些。”
古月看了看周毋庸,笑着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已安排布道和隆多前去截杀他们了。”
周毋庸一怔,道:“什么时候去的?”
古月道:“今晨。”
周毋庸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来,看来自己已经惹恼了师父,他显然是要孤立自己。想起从无间到勾栏子村再到横断山再到北境,一路辗转,丢了多年创下的基业,陪着他吃尽了苦头,本想联起手来为国家社稷、为民族百姓做些事情,哪怕自己屈居人下,无名无利也好呢,没想到却屡遭猜忌,把精力平白耗费在了勾心斗角上。“是不是自己跟错了人?”周毋庸着实有些寒心了。想归想,他仍不忍萌生背弃之心,只是怨怼积攒到一定程度,还是要发泄了才好。于是,周毋庸腾空而起,向西面山林里飞去。
扶凌子和达山作势要从西南进山,但实际上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转而向北行进,从正西面进攻。布道和隆多领古月之命,向西南迎敌,走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见到什么人影,二人心里疑惑,彼此看一眼,便同时会意,不能再走了,因为前面已经是白元地界了。
隆多道:“想必是弟子看花了眼,我们回去吧。”两人带着些弟子又赶回了弘吉喇。
周毋庸向西行没多远,便见下面山林里有白影闪过。站在树头密叶里辨清是白元弟子,悄悄运起真气,向下一掌击出,轰地一声巨响,把十余名白元子弟炸飞出去。扶凌子、达山见有人偷袭,大喝一声:“凌空!”百余名弟子腾空而起,向下方寻找着偷袭者。周毋庸躲在树头密叶里,瞅准了方向,又是一击打出,扶凌子、达山闪身躲过了,身后的弟子却没那么深的修为,又是十多个被击飞出去。两人大惊,喝一声:“列阵!”近百名弟子聚拢起来,形成一个球体,将扶凌子和达山包裹其中。周毋庸知道躲不过来,便现出身来。也不搭话,运满真气,直挺挺地向阵关处的扶凌子和达山刺去。
扶凌子两人大骇,心道:“这是何方神圣,竟敢无视天下第一阵。”赶紧招引阵法之力,向奔来的周毋庸打去。
周毋庸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好似无视了波月阵的威力。周身在真气包裹下,如一团火,在疾风催持下向前急速飞着,两厢一接触,一道劲力向四周散射去,紧接着一声巨雷在天空炸响。
敬斋里坐着的古月听见声音,好似惊弓之鸟,腾地站起来,向外飞去。
周毋庸被弹飞了出去。他内心的憋闷在那触碰间消散了些许。他本性沉稳内敛,从不愿与人争抢,怎料得是这般下场。稳住身形之后,顿觉得畅快淋漓,大笑一声,喝道:“痛快!”随着邪魅一笑,又运转真气,继续向阵关射去——今日索性放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