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已经饱了。”
“你最好也光盘,”林嘉享点了点余江川满满当当的盘子,“为环保做点儿贡献。”
“那当然,我这人一向都很反对浪费的,”余江川转向陈境,“不过我饭量本来就大,一般也剩不下什么。”
陈境想起一件事,问:“你以前是短跑运动员?”
运动员饭量都大。
“早退役了,”余江川笑嘻嘻地看着她,“我现在也玩滑板,就跟他们几个一样。”
他虚指了一下在座的几人。
陈境不解地朝林嘉享看了一眼——
他不是说他自己、余江川,以及李诗,都不是职业滑板运动员吗?
余江川似乎猜到了陈境在想什么,了然一笑:“我跟林嘉享,还有陈大浪,就是他——陈韬韬,”他说着,把身旁坐着的陈韬韬搂过来,后者对着陈境呲牙一笑,“我们仨合伙开了个极限运动俱乐部。不过我跟林嘉享现在都不走职业,就潜心经营俱乐部。”
陈境哦了一声,点点头。
余江川向林嘉享这边抬了抬下巴,接着说:“不过他可比我厉害多了,他最早玩的是跑酷。跑酷你知道不?极限跑酷视频看过没?就那种蜘蛛人徒手爬楼,傻大胆儿亡命攀高塔……”
“说谁呢?”林嘉享嫌弃地看着他,“你才傻大胆儿亡命攀高塔。”
陈境被逗笑了,问林嘉享:“所以你算是练跑酷的,而他们……是玩滑板的?”
余江川立马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陈境眼前摇了摇,说:“他算是以跑酷为主,但这不能算是他的专项,因为他会的太多,而且全部都是高水平。”见陈境一脸惊讶,余江川一哂,“我数数啊,跑酷就不用说了,在美国拿过冠军的;街板和长板都参加过职业赛;冲浪你见识过,单板滑雪是教练水平,潜水证呢早就有,综合格斗在美国也训练过一阵子吧……哎,小时候踢足球的事儿我就不给你算了啊……”
这……十根手指头数得过来吗?陈境很吃惊。
“哈哈,行,”林嘉享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点头,“合着在你心里头我是个杂家呗。”
余江川呸了一声,啐道:“大哥,我是说你全能啊!全能!”
陈境想起昨晚林嘉享帮她追包时的跑动速度和身手,不禁感叹:“难怪你跑得那么快,身手又敏捷,凭借两条腿就追上了飞车党的摩托。”
要知道飞车党得手后的逃窜速度是相当快的。
“我在美国的时候参加过WCT——World Chase Tag,这个比赛的中文译名叫世界障碍追逐大赛,”林嘉享笑看着她,“核心任务就是在一个到处都是障碍物的场地中进行躲避和追击。昨天我就把抢你包的那个人当成追逐对象,街上那些车啊、垃圾桶啊、隔离带啊……就好比赛场上的障碍物,算是把WCT的比赛场搬到了沙芭街道上。”
陈境听得入神,不禁对他的经历更加好奇:“你很早就出国了吗?在美国念书念了几年?”
“你来B市六年,我在美国七年,比你多一年,大学毕业后才回来。”
陈境算了算,既然他们同岁,那林嘉享回国也有两到三年了。
“你的美式发音真的特别特别正宗。”
她忍不住用了两个“特别”。
林嘉享笑:“你在美国待七年你也正宗。”
“你之前在美国哪里上学?”
“波士顿。”
陈境眼珠转了转:“波士顿大学?”
林嘉享:“不是。”
一旁正在吃饭的余江川哇哦一声,对着陈境wink,拿手点了点她:“猜,再猜,好好猜!”
林嘉享笑了两声,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状态放松地等着陈境给答案。
看样子应该是名校了。
波士顿……
陈境的眼睛忽然睁大了,看住林嘉享:“你的学校……是在Cambridge吗?”
林嘉享被她惊诧的表情逗笑了,轻轻点了下头:“嗯。”
陈境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说出了那所世界排名第一的顶尖大学——M校的英文全称。
“Bingo,”林嘉享声音很轻,“congratulations. ”
陈境安静地看着他。
我的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怎么了?”林嘉享笑起来,“怎么这种眼神看我?”
“林嘉享。”
“嗯?”
“你太优秀了。”
陈境声音很轻,每个字却吐得都格外清晰。
林嘉享一怔,一下子笑开了。
“你也很优秀。”他眉眼弯弯。
“才没有,”陈境抠着奶茶杯的把手,嘟囔,“比你差远了。”
“可以了啊,你俩都是超级学霸,谁也不比谁差,快停止商业互吹吧,”余江川咽下最后一口饭,翻了他们一眼,“王八绿豆,半斤八两……”
本来正在跟樊寄雨侃大山的陈韬韬,听到余江川的话,立马指住他,哆嗦着手对林嘉享和陈境嚷道:“哎学霸学霸,你俩快看看这货,就这语文水平,小学毕业都够呛吧?”
“你歇了吧,”余江川哼了一声,袖子一撸,露出肱二头肌,“早前没被虐够是吧?来,上哥哥跟前儿来……”
两人又是一通小学鸡互啄,把大家都看笑了。
“都吃完没呢?”余江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招呼道,“吃完结账走人!”
“账我结完了,直接走吧。”
林嘉享也站起来,双手插兜,一副稀松平常的姿态。
陈境一怔,心说什么时候结的,难道是去洗手间那趟?
几人拿好自己的东西往室外走,林嘉享等陈境走到身旁,将伞在她头顶上撑开,两人顺着沿海公路往回溜达。
陈韬韬、樊寄雨和周洛晗又滑着滑板走了,余江川跟郑茉和李诗一起走在前面,不知道说着什么。
陈境看到他指了指身后,然后弯腰低头往郑茉伞底下钻,郑茉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直接给他踹到了马路牙子上。
陈境看着他们打闹,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些人——不论嬉笑怒骂,都充满朝气。
都是真真正正活着的人啊。
林嘉享在一旁观察陈境,见她看着余江川和郑茉的背影笑得开心,完全没有因为刚才郑茉在餐桌上的为难而记恨。
“其实他们人都挺好的,”林嘉享轻声说,“就是比较耿直,有时候说话不太过脑子,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儿,你……”
你别往心里去。
陈境闻言轻抬眼帘,仰头看着他——她懂他的意思。
“我没有介意郑茉的话,对你的朋友们来说,我是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人。他们对我有好奇,自然也会有戒心,我觉得很正常,完全能理解,不是谁的错。”
“你真这么想?”
“当然。”
林嘉享既惊讶又感动,陈境的涵养、气度,以及完备的换位思考能力,都是现代人稀缺的宝贵品质。
不过……
“我发现你有点儿太容易说服自己相信和理解别人了,”他看着她,眼睛眨了眨,“你这种个性,就算被人骗了,恐怕还在替对方数钱。”
“我不是,”陈境摇头,“我很精明的,从小就被人说是心眼多。”
林嘉享笑得不置可否:“我可没看出来。”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陈境想。
“对了,”她忽然说,“你把刚才吃饭的账单给我看一下。”
林嘉享一怔,淡定转头,笑了笑:“我没拿。”
“没拿?”陈境有些惊讶,又说,“那你看一下手机上的刷卡交易信息,告诉我你刚才消费了多少。”
林嘉享面不改色:“信号有延迟啊,我没收到交易信息呢。”
“林嘉享,”陈境这下不走了,停在路边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给你钱?”
“……”
林嘉享没想到她这么直接,顿时有点儿语塞,安静了几秒,才轻声说:“真没多少钱。”
“你跟余江川他们吃饭从来都不AA吗?每次都是你请客吗?你是富二代吗?”
陈境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他,灵魂拷问。
林嘉享被她看得心虚,一边琢磨着如何措辞,一边向她走近几步,试图解释:“有时候会AA,但不是每次。昨晚我们在beach club玩,账也是一个人结的,大家也没转给他。”
陈境沉默了。
林嘉享看她眉眼低垂着不说话,忽然有点儿局促,他不想她因为钱的事不高兴。
一句“你想给的话也可以”已经在嘴边了,他甚至已经将手伸进裤兜准备将账单掏出来,陈境却忽然抬起头看着他。
“昨天我欠你一顿饭,今天中午吃饭前欠两顿,现在已经欠三顿了。”
林嘉享一愣,马上点头:“如果你要这样算的话可以啊,我接受。”
陈境叹了口气,走到伞下:“长此以往,我怕我越欠越多,最后还都还不完。”
嗯,就是还不完才好呢。
这么想着,林嘉享忽然就笑了,嘴角越翘越高,笑容越放越大。
陈境眯着眼睛,逆光看着他。
白肤黑发,明眸善睐,唇红齿白。
他是男版的白雪公主吗?
陈境忽然明白童话故事里,王子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吞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抬回家了。
这样一个人,摆在哪里都赏心悦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