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最后是陈境结的账，林嘉享很有绅士风度地没跟她抢。
从MONKA出来，他们沿着海岸公路往回走。
虽然天已经很黑，但海滩被海岸酒吧的灯光打得很亮。
陈境脱了鞋拎在手里，跟林嘉享并肩走上沙滩。
“你当时为什么会选金融专业？”她问。
在听说林嘉享在M校念的是金融专业之后，陈境感到十分吃惊。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感觉金融学的专业属性跟林嘉享这个人的形象气质——极度不适配。
“我爸当年也是在美国留学的，他念的是S校，毕业后在华尔街工作过两年，后来回国开了一家风投公司。大概是觉得这行的前景还不错吧，他比较希望我也能在相同的领域内就业，”林嘉享笑了笑，“而我呢，为了感谢多年来他对我个人爱好的支持与理解，决定在能力范围内满足一下他的合理要求。”
陈境转头看着他：“林嘉享，你在凡尔赛。”
林嘉享一愣：“啊？”
“M校的金融专业对你来说竟然是‘能力范围内的合理要求’？”陈境抱臂端详着他，“看不起谁呢？”
“哈哈，不是不是，绝对没那个意思，”林嘉享笑着摆手，又说，“好歹你一个B大的硕士，有点儿自信好不好？”
在你这样的人面前找自信很难的好吧？
陈境想到了什么，诶了一声，问：“你不是说你家里不支持你玩极限运动吗？”
林嘉享点头：“理论上确实是不支持的。”
陈境指出：“但是你爸爸还是在俱乐部成立之初给你提供了启动资金。”
“是啊，他是个大好人，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林嘉享笑得玩味，可接着却说，“不过现在这笔钱我已经还清了，还按银行贷款利率付了他利息。”
陈境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俱乐部这么赚钱吗？”
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啊。
“没有，是我这些年自己也在做投资，从大学开始。投资赚的钱会被用到俱乐部的日常资金周转上。毕竟到目前为止，纯粹靠俱乐部自己的业务是远远不够的。”林嘉享侧过身看着她，“虽然现在玩跑酷和滑板的人越来越多，但这一块仍然属于小众领域，从开始做俱乐部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做到真正赢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们停下来，面朝大海并肩站着。
陈境转脸看他，问：“你做俱乐部你爸爸在资金上帮了忙，那你妈妈呢？她怎么说？”
林嘉享一听，低头笑了：“我妈啊，从小她就不支持我玩这些。”
陈境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理由呢？”
“极限运动嘛，挑战大、风险高，尤其我从小学开始接触跑酷，陆陆续续受过一些伤，我妈就一直不太愿意我这么搞。”林嘉享抬起头，笑了一声，“不过后来我一个人在美国，原则上只要好好上学，不搞歪门邪道，我妈所谓的‘不支持’也就只停留在口头上。何况她自己在国内一堆工作，也没功夫揪着我不放。”
“她是做什么的？”陈境好奇。
“舞蹈老师，教芭蕾，以前是在舞蹈学院，现在自己办了个培训机构。”见陈境一脸惊讶，林嘉享忽然低头凑近她，一脸神秘，“其实……我也学过一阵子。”
学过一阵子什么？
芭蕾啊？？？
林嘉享哈哈大笑：“怎么又是这副表情？不相信？要不我现场给你跳一段开开眼？”
陈境愣了愣，不可思议地问：“你真的会跳？”
林嘉享眨眨眼，又点点头。
陈境：“……”
见她一脸为难，对面的人终于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境：“……”
……还以为你真会呢。
“我是真的学过，”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声停了，但眉眼依然弯成月牙状，“只不过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现在……我敢跳你敢看吗？”
陈境：“……”
说实话，有点儿不敢呢……
“虽然你长得挺适合，但你这个身高跳芭蕾的话……嗯……”不太好形容。
林嘉享心领神会：“可能全世界只有我妈看我是块跳舞的材料。”
“父母对孩子多少都会有一些带着个人意志的期盼，可以理解。”
但这是专业芭蕾舞老师的眼光，陈境不禁想起林嘉享站在冲浪板上的样子，优雅又潇洒，忽然觉得他妈妈的想法或许是对的……
林嘉享没说话，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半晌后才说：“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我爸让我学金融或许也是希望给我留条后路吧，”他笑起来，可笑容里多了些落寞，“怕我万一哪天极限运动这条路彻底走不下去了，至少还可以做做投资，不至于无所事事。”
陈境安安静静看着他。
你真的已经很幸福了，她想，所有人都那么爱你，爸妈说着不支持，却也给足了你自由生长的空间。让你得以长成一株无论外观还是内部，都具备勃勃生机的大树。
想到这里，陈境忽然眯起眼睛，调侃道：“你爸爸没让你继承他的公司吗？”
“啊？”林嘉享一愣，又笑了，“哈哈，好主意，那我就可以当上纨绔子弟了。”
唔……这个嘛……
陈境笑了笑：“可问题是——你愿意当吗？”
林嘉享一怔。
“我啊……”他想了想，笑了一声，“应该很难说服自己吧。”说完，他低头踢着脚下的沙子，有细碎的贝壳被翻到表面上。
陈境弯腰捡起一片，举高，对着月亮看了看。
透亮的银白，像天使的羽毛。
“毕竟……我这人实在不喜欢半途而废。”她听到他说。
没有了阳光的照射，海水和海风都变得沁凉。
陈境瑟缩了一下。
林嘉享见状，立马把穿在外面的衬衫脱下来递给她。
“起风了，穿上吧，别着凉。”
陈境看了看被攥在银白手指间、棉质的淡蓝格子布，她刚发现一个个格子之间还穿插着精致的金线。
她仰头看向林嘉享的眼睛。
那双目光温柔坚定的清澈眼眸，此刻亮得像星星。
跟昨晚在巷子里时一模一样。
陈境没说话，伸手接过衬衫，展开，穿在了身上。
林嘉享看着她穿好，心里涌上一阵欢喜的情绪——
明明在女生里她的个子算高，四肢也很纤长，可他的衣服穿到她身上，仍旧显得格外宽大。
衬衫上带着林嘉享没来得及散去的体温，以及一股洗衣液和男孩子身上味道混合后的淡香，这香味儿陈境今天中午也闻到过。
那时他把她护在怀里，而她的鼻子正好贴在他胸口上。
只是她当时的关注点只有他后背的伤，没心思在意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