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告诉他应该拒绝，与一个骗子争辩又能有什么好处？这甚至都不是他此行的目的，但是强烈的好奇不停地在拨动他的心弦，看着吴勋深邃的瞳孔，他竟心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好啊，我该如何配合你呢？我也需要吟诵什么经文或祈祷词吗？”

“不需要，大人只需要看着在下的眼睛，敞开心扉并在心中默默回忆自己的烦恼，回忆自己的罪过就可以了。”

昊宁看着吴勋的双眼心想“我有什么罪呢？”他这一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在原灵界前杀掉的那几个强盗，可那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面对生死选择生又有什么罪呢？何况那甚至都不是他先出手的，即便是在地球，他的行为也属于正当防卫。昊宁发现吴勋的眼睛是蓝色的，很深的蓝色，甚至说有点发黑。他隐约觉得对方的瞳孔里面出现了一些小白点，那绝对不是反光。那些白点像天上的星星，它们有些闪烁忽隐忽现的。当这个想法一形成，他的眼睛就真的变成一片夜空，瞬间将昊宁笼罩其中。

昊宁不知不觉看入迷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想拥抱着那片神秘的夜空，仿佛那里隐藏着万物的终极秘密。他回忆起前不久的一个夜晚，那一日他刚杀死了那两个农民。他独自坐在篝火旁，呆呆地看着夜空，但原灵界的夜空太枯燥了，远不如吴勋的眼睛美丽。两个农民惨死的画面出现在昊宁的脑海里，与美好的夜空形成鲜明的对比。很快那个士兵的脸也加了进来，三颗头颅几乎填满了整个夜空，夺走了全部的美好。独眼乞丐的眼球伸出眼眶一颤一颤的转向昊宁，他的大脑在颅骨里面搅成一团，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随后另外一个乞丐从脑浆中爬出，他将双手深入灌满水的喉咙，他想喊叫，却在嘴里冒出几气泡，随后他沉了下去，昊宁感觉自己也跟随着沉了下去。在下面接住他的是那名巨汉士兵，他一下架掐住昊宁的脖子。

“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是啊？为什么呢？）

独眼农牧拖着破碎的头颅也问出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我。”窒息的农民沙哑的声音从他嘴中的气泡中传出。“你为什么要杀我？”三个人的声音叠在一起，放大了一百倍一千倍。昊宁感觉身处冰窟之中，他的手和脚不自觉地颤抖，眼睛也开始结冰再也无法转动，只能看见眼前越多越多的人头哭喊与哀嚎，这些声音逐渐化作实体的漩涡，将昊宁缠住，拖入没有终点的深渊。他也跟着嚎叫起来，就在这时一只发光的手突然出现，它将那些头颅和漩涡像纸一样撕成了碎屑。纸屑四处飞溅，转眼就飞进了篝火烧了起来，篝火的温暖融化了昊宁身上的冰霜，天空，那个美丽的夜空又重新出现在昊宁的眼前。只不过现在那里多出了一个人影，昊宁看不清她的脸，但他认为那一定是个女人。

“那不是你的错。”温柔的声音传入了昊宁的内心。

“那不是你的错。”昊宁感到自己的脸颊流下两行泪水。

“那不是你的错。”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委屈，从没有人这样安慰过他，现在他只想扑在眼前光人的怀里痛哭，倾诉自己的委屈与心酸。他现在确认了，那个人一定是个女性，他甚至觉得她的声音有些亲切，像他的母亲。

“那不是你的错。”每一声安慰都让昊宁有一种无比怀念的感觉。光人张开双手缓缓从天上飘落。那个声音更清晰了，没错，她就是昊宁的母亲，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光人的脸，那是他母亲年轻的样子，也是昊宁最熟悉的样子。昊宁也张开双臂，他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母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