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信倒闭的那一年,王骅的职业生涯出现了短暂的小波动。但因为美国人数学都不好,他还是因为稀缺的生态被留在墙街的一个随便什么基金公司按计算器。
王骅想起老丈人赵爱民,他希望把已经退休的赵爱民接来法拉盛养老。但赵爱民一万个不乐意。他才不愿和一群广东人香港人住在二战后的铁皮楼上。“爸,这楼和南京的居民楼差不多的,我爸妈都住在这附近。”王骅劝劝杉西人赵爱民。
赵爱民极为抵触法拉盛。当然了他没去过,但华尔街的工薪阶层王骅用奥林巴斯照相机拍照给他过。他更是不喜欢日本人。小时候看着日本人拿着刺刀进村戳死自家的鸡和西瓜,这样的阴影让他恨死了日本人。“烧成灰我都认识。”他对王骅说。
王骅觉得赵爱民十分死板,便懒得多说,下了班后,他摆弄自己的新买的奥林巴斯相机。“这相机不用胶卷。”他对赵爱氏说。“胶卷有富士、尼康。”他对自己的爱妻赵爱氏介绍:“富士尼康都是日本的。”
但赵爱民仍然极度讨厌日本。也不喜欢和广东人潮汕人香港人住在法拉盛。对于他而言:“荣昌百货公司”六个繁体字一上来,就给他一种资本主义一捏的感觉。
王骅和赵爱氏穿着貂皮大衣,在“荣昌百货公司”这个招牌下面拍了一张照片,彼时这公司的招牌上挂着红灯笼,数一数,一共有六个红灯笼。只有看到这灯笼的时候,赵爱民的记忆才泛起了一些光华。那不是家里杉西灵石的大院?
意气风发的王骅对着岳父赵爱民介绍:“张艺谋、侯孝贤、巩俐拍了一部电影叫做《大红灯笼高高挂》,你看过没有?”
王骅不太会说话,也许是因为自己总说英文的原因。他就这样把“你看过没有”这个问题硬生生地丢给岳父赵爱民,好像一个白人问:“have you watched…”那样生硬。赵爱民和他说话有点累。只好闭上嘴巴,他不想参与这三个陌生的名字,尽管他对王骅照相机里的红灯笼表示了浓厚的兴趣。
周末下了班,王骅在新泽西的公寓里看VCD,VCD机里唱:“大红灯笼大红灯笼高高挂。”王骅是一个爱上班而开朗的人。尽管上班的时候说着并不标准的英文,他的工作是配合阿方索做出平仓或者继续的决策。这个工种比较难,收入当然也不错。一般美国人做不了。属于稀缺类型的工作。
一个交易,benchmark收益率6%跌到六以下就可以止损了。六以上也可以止盈了。损或者盈就是你自己的仓位和策略。王骅运用着算力极强但仅仅是中国人数学平均水平的乘法口诀,对付着这一众投资组合。
即使下了班和韩国人台湾人聚会,王骅也感到不太自在。金所旭衣冠楚楚,曾恺炫也衣冠楚楚,右手上戴着一个斗大的金戒指。在1990年代,娶了白人女性的曾恺炫活成了黄种人的传奇。写字楼和中央公园的外面都不让吸烟。三人只好到帝国大厦边上的一家茶餐厅门口吸烟。这附近的警察膀大腰圆,或者非裔或者墨西哥裔。
相比见人就鞠躬的金所旭来说,曾恺炫还是和王骅走得近点。瘦瘦的金所旭弯着腰,领带上别着个领带夹。曾恺炫则胖而福气。王骅也瘦点,呈现一种南京人的精明。在和他们社交的时候,王骅早就把家里的岳父赵爱民忘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