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锌掀开车帘,微微探头朝城门的方向望去,入眼是长长的车马和形色各异的人群,密密麻麻一路延伸至城门口。百余名城防官兵正将入城的车马按照文碟分成四队逐一检查。
司陵女的队伍一早离开驿馆,浩浩荡荡的没走几步,就在城门口遭遇了堵塞。据说是昨夜停仙郡出了命案,凶手尚未查明,所以今日进城的所有人员都要下车、下马接受检查,禁军也不例外。
左丘锌放下车帘,盘算着左丘岭和邬悠悠大约快到空山居了,等众人得知他的去向,他已经入了宫墙。
“你的瓶子里装了什么?”对面的邬岚忽然开口问。
“安神药”。左丘锌顺口胡诌。“我爹担心旅途颠簸,无法安睡,特意给我备的。这不,昨晚还用了些。”
邬岚:“你是政陵巧工司的?”
“对,我爹是造物司的赵恭城。”左丘锌把从邬悠悠那套来的信息用上。
邬岚似是点了点头,又问:“政陵这些年诸事顺遂否?”
司陵邑分四陵七司,七司分别是玄天司、藏地司、织云司、焕骨司、造物司、尚武司、农耕司。原本各司依照各自职能和所长划分,分属与陵宫无关。但随着司陵邑不断传承和各陵宫间地位分化,七司所属也渐渐依照陵宫进行划分。比如玄天司归属地帝陵,负责整个司陵邑的人才摘用和宗族法则,门下弟子多擅长观星术;藏地司则归属于王陵,主要负责司陵邑的人文教育和诸事管理,嫡传弟子必修的是排兵布阵;焕骨司和织云司则是妃陵的从属,前者日常负责纺织裁衣,而后者则是治病救人,织云司皆为女子,有两门秘传暗器,一是幽冥网,网丝纤细,锋利如韧,收缩自如。一是,绕指柔,材质与幽冥网相同,却是藏于指间、腕间的细丝线,见血封喉。焕骨司则是巫与医的结合,尤善巫蛊赶尸之术;尚武司负责司陵邑的防卫,幽冥剑法名震武林;造物司负责机关、钾胄的制作,强于机巧;玄耕司以农耕为主,相对而言武力值较低,但人口基数最多,算是司陵邑里的普通人。各司之间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在陵墓设计、建造、防守和长期的自给自足中各自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如今邬岚忽然关心起政陵各司的状态,让左丘锌措手不及,只好信口道:“一切如常。”
邬岚又轻微的点了点头,缓了缓才说:“你那安神药,还是扔了吧,我等随身物品都要查验,若引起怀疑,恐生事端。”
左丘锌有些不情愿,既想留着解毒,又怕入宫就被发现。思量再三,还是从脖子上解下来。
邬岚伸手:”我帮你丢到这边草丛里吧。”语气轻缓,让人不疑有他。左丘锌还在纠结,邬雨嫣忽然说:“好像到我们了,我听见前面车马动了。”
左丘锌闻言,立刻把琉璃瓶递到邬岚手中,邬岚则丝毫没有停顿,转身,掀开车帘,四下张望片刻,挥手便将瓶子丢了出去,回身坐好。
这时,车外果然响起禁军传令的声音,车队缓缓开动,驶向城门。似是走了两三百米左右,车子又停下了,有禁军扣门,请众人步行过关。
左丘锌跟在邬岚身后下了车,所有人排成一队,由禁军夹道护持着,在李军的带领下,缓缓通过城门。
旁边等待入城的百姓和商队中传出纷乱的议论。
有个卖菜的老翁,问旁边的书生:“这些是什么人啊”
书生抱着几卷字画,小声说:“听说是司陵邑的女史。
老翁诧异:“司陵邑?好几年没有司陵女史入宫了吧!之前那些不是都抓起来了么?”
书生惊恐:“嘘,别说了。”
不远处,一名镖师抱着剑,朝马背上的人说:“司陵邑沉寂多年,忽然把几个女娃娃送出来,是什么意思?”
马上的中年人,戴着斗笠,蓄着胡须,他望着司陵女缓缓行进的队伍,悠悠道:“钓鱼吧。”
镖师不耐烦道:“直接打就是了,又不是打不过,别说这江湖上的大小帮派,就是当年夏侯家的八千虎头军,呵呵!搞这么多弯弯绕绕,麻烦!”
中年人嫌弃的扫了他一眼,说:“都是要脸的人。”
“丢人的事也没少干呀!”镖师讽刺道。
中年人笑笑,“此时此地,另当别论。这群女娃娃,能活着从司陵邑走入宫门,不简单啊!”
镖师:“能活着出来才是真的不简单!”
中年人:“都不简单!都不简单!”
议论中,司陵女的队伍已行至城门处,城防军不敢搜身,只隔着一米的距离,远远的打量一番,便让人通过了,但车马要查验还需些时间。
司陵女们被安置在城门门口一处茶楼下暂时休息等候,禁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又一圈。
城内原本计划出城的人也堵在路上看热闹,议论声较之城外略有收敛。人群中有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里坐着三人,一个是当朝驸马公孙席,一个是闲王谢安坪,还有一个是公孙守。
公孙席一身暗紫色华服,头戴金冠,手拿着折扇,腰间挂着麒麟壁和一个镶满了朱玉的锦袋,仗着自己长了一张英俊逼人的脸,穿的像个花孔雀一样,正饶有兴致的望着司陵女的队伍。
“长公主知道你来此凑热闹么?”闲王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相较于公孙席的花枝招展,闲王一身云纹素袍松垮的披在身上,发间插了支黑檀木的钗子,古朴雅致,像个方外之人。
公孙席收回目光,瞥了一眼闲王,笑着说道:“我只是出城踏青,路过此地。”
见闲王没理他,又自顾自的说:“况且,路过的又不止我一个,你看你病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也坐在这呢么。”
“王爷是在府中憋闷,出城散心的。”公孙守在一旁辩解道。
“对,我们,还有外面这些人,”他用扇子指了指同样堵在路口的其他几辆装裱华丽的马车。“都是出城散心的。”
“我是来看热闹的!”闲王再次开口,声音还有点嘶哑。
“我就说吧,不然昨天还病的爬不起来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大闲心,居然同意和我出来郊野。”公孙席找到同盟后,敲着扇子,得意说。
闲王没有再理会他,朝司陵女的队伍望去,十名女子,身着同样的服饰,带着同样的面纱,安安静静的坐在茶楼下,接受众人的注目礼。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就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人,见那人端坐着,也朝这边看来,又立刻闭目小憩。
一刻钟后,禁军护送着司陵女启程,继续向王城深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