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降临,掌了灯,仍不见李乾回来,且连个信儿也没给她。
秋月和一个老妇拿着帕子,端着铜水盆进来,看着沈全懿已经换了白色的寝衣,屈膝坐在泥红色的青铸小炉跟前儿,炉内碳火足,火焰摇拽。
她身上的宽大的衣摆落在油光闪亮的木漆地板上。
隔着窗月色撒下,衬的她如一尊落地的玉。
“姑娘,可梳洗了。”
沈全懿回神儿,心里难受,今日实在寂静,她竟然有一丝害怕。
她在怕什么?
她在怕李乾真的放她一人在这儿。
顾檀有了身孕,她却出了东宫,有些事儿不能想,她不能被弃绝。
“今日舟车劳顿,听闻姑娘身上还有伤,不如早些歇息吧。”
说话的老妇姓刘,是庄上专门儿拨来照顾沈全懿的,她的眸子落在沈全懿稍有落寞的脸上,忽然明白了许多。
“老奴在几日前便得知姑娘要来,咱们后院儿可忙坏了,屋里东西一应都是新置办的,便是这个院子原来就是主子住的,多年里主子可没带女眷来过。”
刘氏说话是为了宽慰,沈全懿笑了笑,看着刘氏衣着朴素,浑身无饰,头上由厚厚的布子包着。
“可是多年了,在这庄子上?”沈全懿接过胰子,抹了手,又浸在水盆儿里。
刘氏抹了抹头,接过:“老奴年轻时失了夫子,已经绝心不愿再二嫁,后来自己还想不开闹着要追着我夫和子去,是张管事收留了我,也算给一口饭吃。”
沈全懿点点头,脑海里不觉又回想起来白日里壶觞说的话,一个两个的,看来这个张氏是个人物,受恩惠的人不少。
“那个壶觞呢?”
听着沈全懿提起壶觞,刘氏眼底闪过一丝惧意,连带着这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僵了,不觉的抓着茶盏的手指轻轻的沿着杯身攀摩起来。
“壶管事虽然年轻,可做事儿极是周全的。”说着一顿,刘氏低下头,“时候不早了,老奴不不好叨扰姑娘了。”
话落,人已经俯身跪下,磕了两个头,就要退下了。
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反应,沈全懿摆摆手,刘氏便赶忙下去了,看着那样着急的背影,秋月都是一愣,这提一句壶觞就能把人唬成这样?
沈全懿靠在身后的锦垫上,秋月挪了过来,两只手攥成拳头,轻轻的替沈全懿捶着腿。
再开口,便将声音稍稍压低了些,秋月抿唇:“一个小太监这本事可真是大,别说旁的,就是提个名字不行,平日处置那些奴仆,倒是决断,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阎王神儿,可叫人惧怕成这样。”
“你瞧瞧背后说人,不可为。”沈全懿的声音忽然响起,秋月一顿,回头一看,就见门上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儿。
顿时,秋月有些尴尬。
原来壶觞穿了一身儿黑衣,隐匿在黑暗里,方才还将沈全懿吓了一跳。
沈全懿迟疑了一下,由秋月扶着起身,她手里挑着灯过去,见壶觞手里捧着一个红木小托盘,上头摆着一白瓷大碗,里头是汤药。
另外还有一个小玉碟儿,是放着蜜枣。
“小厨房儿说是,主子夜里要吃药的。”
壶觞的声音一如白日清冷,他微微抬头眸子,泛着月光的眼睛里倒影着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