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晟这才说着想要换掉整个屋顶。
中年人有些吃惊:“那又不是你家,临时住一下的事情,怎么还换房顶呢,关晟,你的钱大风刮来的啊。”
关晟则是说着:“之前当和尚,修庙这些修习惯了嘛!你说价钱就好,小王你可不能坑我。”
小王点了点头开始计算着:“木料要讲究吗?”
关晟摇着头:“不漏就行了。”
“那就是松木涂个桐油了,行吗?”
“行,挺好。”
“大概是四丈长,两丈宽,木料这边的话没那么齐整的,等我爹忙完这茬明后天带着木料去做吧。不过押金不能少的,一两银子,这倒不是坑你,这些木料都得找人买的,雨下了这么久了,干木材可不好找。”
关晟点了点头,没怎么犹豫把钱交了过去。
路上关晟还是那一副热切的样子,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
关晟来到符县已经五年了,县里的人都和这个面善的青年很熟络,毕竟关晟确实有一股子莫名的亲和力。
关晟回到了那间由木头盖的房子,门口和他之前来时没什么区别,关晟也是一副临时住所的模样,而房间里,则是摆着六个灵位,这是关晟自己刻的,五年的时间,往生经已经像是习惯一样自进门时就开始低声诵念,可是今天,这经文却是被关晟念的有些不畅。
平日里掩埋的思绪今日被郭淮重提,关晟也想着,放下仇恨,听师傅的话,可是当初就是接不过那根禅杖,下山之后也暗自懊恼着,回家千万次的诵念着往生经,立下灵位,祭奠亲人,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今日之前的关晟甚至想着,等修缮完这个屋子之后,就回灵山,拾起师傅想给自己的那根禅杖。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当日在灵山没有接过禅杖的始兴,今日想要回去重新拾起禅杖的关晟,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关晟嘴里诵念着静心咒,试图把这些嘈杂的思绪赶出脑海,试图捡起始兴的身份,可是,他做不到。
静心咒诵念着只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将自己扔出墙外的父亲,兄长临死前的哀嚎,还有听到消息过来的叔叔一家的惊愕。
这份仇恨,始兴已经在灵山已经堵了六十年,关晟也在老屋堵了五年,就在他以为已经放下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没有接过禅杖的时候就没有机会了。
“去吧,你很强的,报仇现在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的。”
“想想父亲,门后的那木马,那是他给你做的啊;想想母亲,炕里那五百贯钱,那是她省吃俭用慢慢存给你的彩礼啊。”
关晟嘴里的经文终究是念不下去了,和善的面容变脸一般直接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怒容,以及血红的双眼。
若是有人看见的话,一定会觉得眼熟,大一些的寺庙里都有这样的不动明王像,但是佛像是带善而怒,关晟却是带恨而怒。
关晟闭上了嘴,随着经文的停止,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直冲灵台,佛法多年来只是压抑着这份仇恨,可哪怕始兴在灵山带着最朴实的笑意迎送着香客时,也未曾忘记这份仇恨,堤修的越高,仇恨也就越高,终于脱离了灵山,堤不增高,愤恨的情绪挣脱了善意,冲毁了关晟内心抵挡它的一切阻碍。
关晟冲着灵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直接崩碎了灵位。
灵山修行多年的关晟,自然知道,这种已经多年之后才立的灵位本就没有灵,更多的是慰及生者罢了。
而现在的始兴,不对,是关晟,已经不再需要这种慰及了。
其实已经出窍境的关晟,已经算是整个人族修为最高的了,人族的修行一直都在断层,但是佛教却是不同,他们的修行却是有着最完整的体系,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就可以在境界上碾压整个人族了,更何况关晟还是老佛选中的人,就不论这些,单是天赋不客气的说关晟就能碾压九成九的人。
关晟的头顶上,一个小人冲着远方飞出,而关晟则是坐在原地,嘴里念叨着刚刚未曾念完的静心咒,当意识抽离之后,多年的习惯让这段静心咒顺畅了起来,至于心净不净的,那就只有关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