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碧清慌乱间将踩在椅子上的双脚放下。
“你叫我爷爷,是因为你身上留着我吴家的血。但你也要知道,虽然你是父亲不在了,但你不是吴家唯一的孩子。我给你任性的权利,你不想从商,想学拳击,我给你去。但你任性要有个限度。”
“爷爷……我……”
“你要知道吴家不养闲人,如果你连拳击都不想好好练,不想去奥运会。可以。从现在起,你所有卡都停掉,回高中读书,不许再适用任何吴家的资源。”
“爷爷我没有,我打拳,只是今天教练让我下不来台,我不是……”
男人又是一副慈眉善目,“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孙女。既然她让你下不来台,那你更应该让她刮目相看。”
吴碧清低着头,阿姨们仿佛习惯了这一切,她们正没有表情地收拾着被男人破坏的摆盘。
男人将座椅推进桌子下方,“按照刚才的菜的位置给小姐重新上一份。”
“爷爷我吃不了那么多。”
男人没理睬,“怎么会呢?这可都是爷爷的爱,你难得回来一趟,一定要多吃。李阿姨,看着小姐吃,小姐吃完了,就让司机送小姐回体工队。”
吴碧清不敢在说话,她听着爷爷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客厅,刚才放下的双脚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冷,她这才小心地将两只脚放进鞋子里。这才是她的家,她怎么忘记了,她的家也是她喘不上气的原因。
阿姨们很快收拾完碎片和残羹,没有被破坏的部分被整齐排列。室内虽然开着地暖,但桌面并没有放置恒温餐垫,这么长时间的抱怨和拉扯让所有菜色失去温度和光泽。
李阿姨面无表情道,“小姐,快吃吧。”
大厅上方各个角落都有摄像头,摄像头后的人不言而喻。吴碧清夹了近处的一块青咖喱鸡块,因为冷却,椰浆和油脂分层,没有它应该有的清香和辛辣,只有一种在舌头尖化不开的刺激与恶心。
但她还是几番拒绝就将它吞咽。冰冷的大块在喉咙里滚动到食道,再从食道里滑进胃部。胃液裹着调料溅起,更加让人反胃的气味逆流而上。
吴碧清没有表露,也没有停止。她夹起面前蒸笼里的豉汁排骨。这是她的奖赏,此刻也是她的惩罚。
这些冰冷的反胃是在提醒她,她的嚣张都是有限制的。吴碧清握着双拳捏住筷子。她一个孤儿,她的父母在她五岁那年死于车祸,五岁的孩子懂什么,她一直把爷爷当作最亲近的人。
她的爷爷也说,“以后你还有爷爷和奶奶。”
可是后来奶奶也病了,她总是抱着父亲的照片念叨,再后来她开始忘记事情,有时候她甚至不认识吴碧清。最严重的时候,奶奶没法走路,最后不能吞咽,也不知道方向,她脾气越来越暴躁。
吴碧清那时候在拳击学校训练,只有周末才回家。奶奶对她越来越陌生,甚至有时候奶奶身上还会出现尿骚味。阿姨们说奶奶已经不知道怎么大小便,奶奶也渐渐不会说话,说不出话。
后来在一个周末回家的时候,奶奶的卧室变成了灵堂。
吴碧清走进卧室跪拜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小时候爷爷和奶奶的卧室吗,奶奶早就一个人住。她的房间物品名贵,却没有人味。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也没有人赋予的感情。只有床头柜上父亲的照片,可能是房间里唯一让奶奶动容之处。
那时候爷爷当着众人面道,“这个家以后就只有我们爷孙俩了。”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他当众宣布等吴碧清十八岁之后要给她公司股份,要给她房产置业。还承诺以后吴碧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打拳了也可以不打。
爷爷问她,“你想去学校上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