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书微的语速越说越慢，声音里的哽咽也越来越明显。讶然在裴祈淮的瞳孔中一闪而过。裴祈淮把向书微抱得更紧，声音温柔得不行，掌心轻抚着向书微的后背。

“慢慢说，我一直在。”

向书微缓了一会儿，哭腔还是遏制不了半点，变得更加明显，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太累了。”

“他照顾我这么久，他太累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保护我，照顾我，爱着我，他太累了……发生事情后，我却帮不了他什么……我每次去医院，每次都惊讶，我爸爸他，怎么……怎么一下子老了那么多……”

“医生说……他没什么求生欲望……所以身体会恶化得很严重，叫我多去……多去陪他说说话……”

“我去了……”

“我真的去了……”

向书微哽住，喉咙的酸劲溢出鼻腔，控制不住地开始抽泣，眼泪像开闸的洪水，哗啦啦地砸下来。

“去不了医院的事，我还打电话跟他说话，我当时很希望，很希望……他能不能，能不能……再为了我再坚持一下……”

裴祈淮一手拍着向书微的后背，一手去抽纸巾。厚重的阴云也将裴祈淮的瞳孔完全覆盖，他的心脏每一次剧烈地抽搐，都来源于向书微每一道哭声。她的哭声不停，他的心脏便反复快速地剧烈收缩又膨胀。一个岩石，在频繁的热胀冷缩后，会从里头裂开。

此刻裴祈淮的心也无异于那块岩石，表面的裂痕不断地扩大，蔓延。

他的指尖少有地轻微发颤，但被泪水模糊点所有视线的向书微并不会注意到这点。她上气不接下气，磕磕绊绊地继续说着。

“……是我太自私了……他已经很辛苦了……一个人把我养那么大，一切都给我最好的……我还跟他拌嘴……他以前，去欧洲出差没跟我说，我还……我还一个月都不回他消息……”

“我也想做点什么……可是我只是几个人发了消息，他们都不回我，都不理我……那些人……四五六十岁的人想见我……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的……哪里有免费的帮忙……如果我真的去了，爸爸一定会生气的，他不会愿意的，他说不定会直接放弃治疗……”

“所以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向书微伸手攥住裴祈淮手中的纸，阻止他拭泪的动作，腰塌下来，头缩进裴祈淮的胸口，泪珠依旧顺着眼尾，划过脸颊，一颗颗地往下掉。但比起刚刚，向书微此刻的语气稍微平缓了一点，哭腔依旧很重。

“在我爸爸他去世……大概半个月前，他跟我说……”

向书微呼了口气，平缓呼吸，哽咽着把话说完。

“他叫我去找你……”

“他说他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了。”

“因为如果你在的话，我不至于那么手足无措，担心这担心那……对不起……裴祈淮……”

他们的出发点其实是相似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发的。向父知道自己撑不下去，想找个他信得过的靠谱的人照顾她。所以——才同意了。

如果没有意外，向父不一定会同意，结婚的要求应该还是如三年前那样，要求裴祈淮入赘。

而她向书微也没好到哪里去，急切想要和裴祈淮复合，在她的潜意识中，又何尝不是抱着“依靠、安稳”的念头呢。

以前没静下心来好好想，但稍微专注地看看她自己的内心，除了一直埋藏的爱恋之外，她急切地丝毫不再遮掩心思地靠近裴祈淮，怎么会不是贪图他身上的能带给她的那份安逸呢。

她的爱也没那么纯粹。

真的，哪有这种好事。

当初人家那样的时候你把人家甩了，在无依无靠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拦住他，然后还要厚颜无耻地说这是因为真爱。

向书微此时此刻，真的比谁都清楚，一直埋藏在她的心底的那点对裴祈淮有意无意地利用。

“你能想到我很好。”

“你能想到我很好。”

裴祈淮重复了两遍，思索了有半晌，徐徐道：

“我们不着急结婚了。”

“慢慢来，一切都慢慢来。”

“这周末我们先去趟京禾，我应该见一见他们，你也想他们了吧？”

“至于结婚，等你整理好心情，慢慢厘清对我的感情，真的因为感情想和我结婚的时候，我们再结婚。”

“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