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作为比较少见的童星，需要赶的场次非常多，行程也是满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吃饭的时候永远是在赶时间，也只有妈妈或者爸爸严肃的脸，从来也没有人问过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只是按照他们认为有营养的菜谱，不管什么份量都勒令她吃完。

她爸妈的说法是“因为萱萱很受欢迎，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工作的。我们家萱萱当然是人见人爱啦！”

年纪再往上涨一点儿，就变成了，“是他们没有眼光，才会不挑萱萱去演戏的。萱萱别怕，不是你不会演戏，演技班？不需要，你有灵气还不够吗？那你可以自己努力的。”

最后，也就是最近，“萱萱又胖了，还是少吃点比较好……什么？这些戏都不想接？你身为演员怎么可以挑戏呢？你要知道，只有烂片，没有烂演员，你觉得这片子烂，那一定是因为你不够努力啊。”

回忆到后来，邓灵萱更是觉得众人言笑晏晏的画面很刺眼，差点在饭桌上就崩溃大哭起来。

但她并不想破坏气氛，就也还是维持到晚饭结束，才准备找个地方哭。

邓灵萱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房哭的时候——虽然她知道叶晚吟看见了以后一定会安慰她，但她莫名觉得不太想在叶晚吟面前暴露内心的想法——叶三清叫住了她。

一开始就和她不对付的叶三清，问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这话一出来，她的眼泪就直往下掉。

为什么？

连叶三清这个算不上亲切的半个陌生人都能注意到她的情绪，为什么她的父母从来没有注意过？

或者是，注意到了也选择视而不见吧。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叶三清立刻带着她回到了房间，还让其他人都离开了。

之后叶三清也离开了，关上门的时候跟她说，“我不会安慰人，但我猜你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放心吧，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邓灵萱也知道，殷向明出了这种事，在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在镜头下崩溃大哭，她非常肯定第二天就会有人骂她抢风头。

她已经知道世界不是她以前认知的那样了，可是也不想这么直接地面对残酷的真实。

邓灵萱痛快哭了一场，也没有花多少时间，收拾好去开门的时候她看到季万正等在外面。

季万一见她就叹了口气。

“萱萱，从前是你辛苦了。”

“叶师傅呢？真不好意思占了她房间这么久，我得跟她道谢。”邓灵萱一听季万的话又想哭，她吸了吸鼻子，强行忍住了。

“下去烤火了。”季万的语气中充满怜惜，更多的却是无奈。“舅舅没什么本事，真要说帮你，可能也做不了什么。他们用你的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如果你想摆脱这种处境，可能……还是要靠你自己。”

“我没问题。”邓灵萱坚定起来。

虽然和别人比较苦难不好，但殷向明受到这样的伤害都可以坚强地在镜头面前直接说出来，她的处境要好多了。

“我回去就会咨询律师，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邓灵萱又说，“然后我会从家里搬出来，如果舅舅不觉得我麻烦，我就到你那里去，和你一起跑龙套。”

“萱萱？”季万想劝说她，跑龙套接零碎活的日子可没有那么简单，他就是吃够了跑龙套的苦，不想外甥女也过来跟着吃苦。

“当然啦，应该不会只有跑龙套的活吧？”邓灵萱俏皮地笑了笑，“如果能拿到剩下的积蓄，我就去上演技培训班，一边再尽量找些能真正磨炼演技的角色，我本来就不挑角色大小，这样总能接到的。”

“毕竟……我除了演戏什么也不会，我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邓灵萱这句话绝望中又充满了希望，季万一时半会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有可能你从伞下走出来，才发现外面并没有在下雨呢。”走过来的叶瑾珥说。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我只是看到你们出来了想回房间而已。”他话语里面没有多少歉意，但是也难得的是真的在道歉。

“是吗，也许外面真的是晴天呢。”邓灵萱笑起来，仰头看着漫天星空。

时间回到现在，邓灵萱说完这句话后，高飞白跳起来大叫，“你这意思就还是说我们用你的钱咯？”

“我怎么说已经不重要了。”邓灵萱也不想和他解释了，既然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把她当家人，那从此之后她的家人只有舅舅一个人。

当然，也没必要在镜头下告诉他自己回去就准备找律师的事情。

“你……”高飞白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他这个乖巧听话的表妹，好像沾染了什么不得了的恶习，为什么她说话的语气变得像叶三清和宫尧这种大小姐了？

他感觉事情好像要脱轨了，但他根本想不出来是从哪里开始脱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