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30了，你30的时候也是他这样？”

赵成海沉默了。

老人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下次让你二叔带着他一起去道歉，子不教父之过。你也回去休息吧，欣妍在家等着你呢。”

赵成海很想说家里没有人等我，但理智还是让他闭上了嘴，就这样被劝回了家。在地下车库的时候，赵成海突然像泄了一股劲儿，自嘲的想着，新闻还说好多男人把车当成“充电室”，宁愿在车里听相声放松，都不想回家面对家里的烦心事。他可不一样，家里不但没有烦心事，连人都没有——贺欣妍根本不在本地，她一贯奉行及时行乐，一年有大半时间不在国内，毕竟有钱有闲没孩子，不玩干什么呢？也就贺老爷子觉得她还是那个小时候那个不敢自己在家，时刻需要人宠着抱着的小女孩了吧。

赵成海有些颓丧地拉开了车门，往家里走去。

“叮！”指纹锁解锁后，居然从门的罅隙里透出一丝光亮。这套房子是赵成海婚后买的，200多方的房子，现在每个月还在还着贷款。因为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的关系，家里是没有住家保姆的，只是定期会请钟点工清洁打扫。赵成海颇为意外的拉开门，一室光华倾泻而下。听到动静的贺欣妍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你回来啦！”

赵成海居然有点小小的激动，嘴上应答一声，快速的换鞋走进了客厅。

“你看我新买的杯子，好看吗？”贺欣妍正坐在在水吧那里，右手轻轻撑着耳下，左手的手指随意地摆弄着她的杯子，三十四五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宜且生活顺遂，看起来像二十六七，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清澈、沉稳，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恬静。吧台的顶灯刚好投在她的发顶偏后的位置，给她周身勾勒了一圈柔光，显得整个人高贵又神圣，像是与他这个凡人有着不可僭越的界线。

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的赵成海抿了抿嘴，快步走近光晕，接口道：“好看。”

他已经有些大概的常识了，这样一对骨瓷杯，以她一贯的习惯和品位，大概也要1000英镑上下。以前的自己还会对这些东西的价格表示惊诧，但现在也见怪不怪，可以镇静地用它们来喝水，而不会时刻担心自己把它们打碎了。

贺欣妍也习惯了赵成海这种干瘪的评价，她知道他不是有意敷衍，是真的没有鉴赏能力，言简意赅地应和两句，总好过东拼西凑些莫名其妙地评语惹人发笑。

“这次在家里待多久？”

“两天吧，”贺欣妍歪头想了想，“一些证件要续一下期，过几天去南极。”

果然是贺家大小姐，赵成海一瞬间有些恨恨地想，谁会把去南极旅游说得像去楼下公园遛弯一样简单？他已经无力再劝阻贺欣妍在家里多待一会儿了，他这辈子和贺欣妍见面最多的时间大概就是大学时期——这还是贺老爷子舍不得孙女出国留学吃苦，硬要她在国内读本科的结果，如果不是这样，赵成海这样的“小镇做题家”和巨贾千金这一辈子也没什么有交集的可能性。就好像是两个平行时空在宇宙中无意有了交叠，双方都被对方那种与自身截然不同的气质所吸引，意外又理所当然的产生了爱情。最令人吃惊的是，两人居然还步入了婚姻。同学朋友得知他们的婚讯时，不少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就差把高攀、吃软饭扔他脸上了。

赵成海憋着一口气，拒绝了贺家让他从商的建议，坚决走上了从政的道路，也是期望用这种拒绝扶持的态度来宣告他与贺欣妍感情的纯粹。

这多少带了些天真，尽管他尽己所能地为贺欣妍提供他能给的最好的物质条件，也一步步退让他对婚姻生活的期待，甚至接受了贺欣妍丁克的要求，可是天堑客观存在，两个人好人，因为经济基础的巨大差异，在现实生活中确实难以真正同行。但偏偏都不愿意放手，毕竟过去的美好是真的，没有人舍得第一个说再见。

赵成海的情绪不高，贺欣妍也没有再说下去了，她起身走向赵成海，像褪去满身光华的神女贴近凡人，用纤细的手指拨了拨赵成海额前的一缕头发。赵成海瞬时将她搂进了怀里，默默叹息着，再一次避让。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虽然程星几句话把她和赵成海的结识过程说完了，但令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她刻意不再想起的过往点滴竟然会在心里留下那么深刻的记忆，以至于回想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历历在目。

看着久久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程星，楚子煜忍不住开口问她，“那你知道他有老婆吗？”

程星缓缓的点头。

“那你还？！”楚子煜忍不住追问，只见坐在他对面的程星的眼睛瞬间聚起泪水，又被她迅速地低头拭去，再抬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我错了，”深吸一口气后，程星接着说，“我不该越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