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弓明显短小许多,不挂弓弦不到一米长,挂上弦整张弓呈破浪状M形,弓的握把也不是在M字最中间,而是稍微偏下一点儿,与刘靖等人的长梢复合弓相比最大的不同是弓梢很短呈弯曲的羊角状。
抽出一只箭用拇指和食指搭住弓弦使劲一拉,吱嘎嘎勉强拉满,刘琰瞄准前方一棵大树,弓怎么也握不稳不住抖动,一会儿手上脱力嗖一声箭矢掉落在不远处,几个骑兵呵呵大笑,这让刘琰很是尴尬。
“笑什么!”见刘靖呵斥骑兵们赶紧收敛笑容:“这是角弓,你可以这么去拉。”
刘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如此耐心,不必拇指拉弓,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箭矢,配合无名指三根手指一起拉动弓弦。刘琰一试果然很省力气,不仅如此持弓还变得很稳。一箭射出比刚才远出不止一倍,箭矢的行进路径也稳定许多。刘琰突发奇想双手互换,右手持弓左手搭箭,拉弓、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忍不住得意起来,这也算是左右开弓了。
“只是这样射程不远啊。”刘琰发现问题,角弓是省力就是距离不够远。
“那就拉近和对方的距离,冲上去,这角弓也是近战利器。”
“近战?”刘琰很意外,原来这弓还能近战。
刘靖朝身边一个骑士吩咐了几句,那骑士催马跑到几十仗外,左手持弓同时握住三只箭矢,右手指向刘琰身前一棵小树。见刘琰示意了解,突然加速奔来,速度越来越快同样的弓同样的箭,距离小树两仗左右开弓第一箭,顺势抽箭连发,第三箭接连射出全部命中小树。
电光火石只在几息之间连发三箭,没等刘琰喝彩,那骑士好似故意表现一般,远离小树十几仗时猛一回身又是一箭命中,刘琰看的明白这次换手拉弓发箭,也就是左右驰射。由于目标始终是同侧,与骑手距离越远角度越大,换手射击需要在奔驰的马上完全把身体反向扭转过去,柔韧度刘琰自认没问题,可要在快速奔驰的马上做出这个动作却不容易,需要对马匹的控制非常好,现在的刘琰还做不到。
“不要着急,慢慢练习。”看出刘琰面露羡慕,刘靖也有些得意。
不是角弓射程近,是刘琰力气不够又不熟练,两个问题都不是短期能解决,所以刘靖才教拉近交战距离作为弥补。
此时一名骑士策马跑来,望见刘靖大喊:“曹司马正找你。”
此时袁术正和一众幕僚躲在土丘上,土丘下面是紧急汇聚的几百人,整齐站在平地由里到外层层环绕保护。被发现时对方只是一小股骑兵,至多不过七八骑,土丘上虎贲中郎将军旗太显眼,发现这是条大鱼立刻通知其他骑兵向这里汇集。土丘面积不算大朝大路一面很陡,相对另一面有一片小树林紧靠一条小溪,小溪不宽被土丘阻隔被迫绕成一个几字,常年累月河道两旁堆积了大量散碎乱石。
曹纯只汇聚了不足百骑,布置把骑兵分成两队堵住土丘两面缓坡,看到袁术虎贲军五十多人全身铁甲持卜字戟列阵在面前,曹纯舍不得麾下这些骑兵直接冲阵。恰好此时盘六奚几十个匈奴人到了,二话不说直接绕土丘下奔跑发箭,他们选择刁钻,只朝土丘上无甲的幕僚和没来得及穿甲的军士射击,霎时间土丘上一片混乱。
颠簸了一阵子刘琰赶到战场,和曹纯打过招呼恰好看到盘六奚也回到这里,盘六奚冷哼了一声不理刘靖直接对曹纯讲话:“后面碎石太多,我可不去那冲。”
曹纯虽说名义上官职最高,可他和匈奴人说不上话,两边一直是各干各的。好在匈奴人那边有个刘靖,一路观察下来,盘六奚对刘靖说不上听话,但也足够给面子。这回盘六奚此番直接越过刘靖他却没想到。
现在曹纯没心思计较抬手指给刘靖去看:“对面有虎贲军,只是不多。”
刘靖顺着方向看去,从地形选择看对面是老手懂得优劣,大队骑兵只有一面可以冲击,其余方向除非下马不然很难对袁术军阵造成打击。面前开阔地五十几个铁甲武士排列紧密武器前指,后面密密层层排列轻步兵,轻步兵绝大多数都没有甲胄,武器也五花八门,拿手戟端弓箭握环首刀,还有人只拿个盾牌护身,像是慌乱中随手拿起什么就来列阵对敌一样。
袁术军并不是紧紧靠着土丘列阵,他们前出一段距离,使军阵和土丘之间有几十步空隙,刘靖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任何大将的踪影,也看不到有人指挥,面对骑兵既不喊叫也没慌乱,好像早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可能开始会有忙乱,等列阵完毕后全部异常冷静。
“他们始终没呐喊,没有一点声音静得渗人。”曹纯口气有些担忧:“前面穿盆领甲的就是虎贲军,我怀疑。。。。。。”
“袁术不在这?”刘琰问道。
曹纯没想到刘琰会抢话,诧异点头又立刻摇头:“虎贲军在袁期门就在,我说的是。。。。。。”
“袁术会不会化妆跑了?”刘琰再次打岔。
“胡说,袁期门不会逃跑。”虽然曹纯和袁术是敌对关系,但他了解袁术自视甚高,其他的士族领袖也许会逃跑,但袁术绝对不会扔下军队更不会化妆逃跑。况且事发突然左右都是骑兵,从发现袁术旗号到现在没过多久,仓促间袁术也没机会跑出去。
说罢曹纯朝土丘上方一指:“那是虎贲军旗。”
土丘上遍布各色号旗,当然刘琰不认识什么虎贲军旗,听说过袁术是虎贲中郎将,明白虎贲中郎将才有资格使用虎贲军旗,就算袁术跑了也不打紧,虎贲军旗就是袁术的脸面,可以说价值等同与袁术本人。
“来这破地方我就没好过。”
刘琰自言自语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从开始就不顺利,癔区死里逃生又被抓去苟活还差点死掉,以为完美初阵结果人数众多居然被俘,搞的不男不女已经成了笑话,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不是因为多优秀,而是因为有个好哥。
没有刘珪自己早就死了。这么久了几乎是个人就敢轻视、鄙视、蔑视、敌视自己,远远的逃开又怎样,这个乱世不是跟个蚂蚁一样被随意踩死,就是蛆虫一般活在腐烂恶心的尸体堆里。想想在木屐女人那的经历,想着惨死的鸭儿,想着杳无音信的牧子,不由得无名火起,对着曹纯嚷道:“那就打呀,直接冲上去。”
不等曹纯接口,环视周围刘琰举起铜锤:“就五十几个有甲,虎贲又怎么样,我就不信人能挡住战马!”
刘靖好似发现些什么刚要出言提醒,不料另一旁的盘六奚满脸兴奋大声吼道:“对,臭娘们儿来打头阵。”看了眼刘靖转头对着一众骑兵高喊:“所有人跟着臭娘们儿,抄骨朵!”
说完还不忘朝几个年纪大些的属下耳语几句,隐约听到铁甲两个字,不光匈奴骑士都在看向刘琰,距离近些的曹军骑兵也瞪着大眼睛看着望向这边,盘六奚的话已经喊出去了,瞧这架势就等刘琰一马当先。
刘靖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一副破皮甲,不打招呼直接给刘琰套头穿上,又把自己的皮帽子往刘琰脑袋上一扣,看表情犹豫中带着无奈:“我给你收尸。”
刘琰心里有些发怵,事已至此这么多人盯着,认怂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心里咒骂盘六奚小人无耻,紧了紧身上的两层甲胄拎出角弓晃了晃:“早活够了,都他妈跟着我!”只稍微犹豫了一下打马直冲过去,匈奴骑士以刘琰为箭头排成密集的队形紧紧跟随。
根本没有等待下令,曹军骑兵跟在后面发起冲锋,现在曹军的骑兵就是这样,总是打仗也没什么时间操练,会骑马敢冒险就能做骑兵,至于其他就顾不上了。骑兵首先第一就要具备胆气,死一茬换一茬完全在战争中磨练,等你百战余生也就合格了。一旦有了榜样那多半就控制不住。
“刘琰!壮哉!壮哉!”曹纯也是血气上涌,想什么都是多余抄起环首刀冲了上去。
奔马嘶鸣蹄声振振,耳边生风夹杂着一众匈奴人兴奋的吼声,奇怪的是对面一直没有放箭,十几息后眼前密密匝匝一片银光闪亮,那是虎贲军的长戟。刘琰也不瞄准抬手一箭射出,眼看着正中前面那人脖颈上的铁盆领,那武士上半身晃了晃又立刻站稳。
一击不成随手扔了角弓抄出铜锤横在身侧,身体在马上猫低眼睛一闭豁出去了,只听得马蹄声响动一股大力传导过来,铜锤不知扫到了什么手腕传来剧烈疼痛好似要断了一样。刘琰咧嘴忍着疼一手死死薅住马鬃,双脚使劲猛磕马腹继续向前冲击。
曹纯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刘琰的马被长铩划出了数道血口,马前胸被铩尖顶穿,长铩刺中同时那铩也被马力带动瞬间从武士手中甩脱。武士的手臂反向弯曲向后发出咔咔声,怕是当场就断了,甩脱的铩柄划过半圆扫中后背砰一声闷响,武士倒在地上被后续冲来的骑兵连续践踏。刘琰那马也因为这个致命伤速度陡然放慢,冲过重甲武士人墙后,转了个弯跑出去十几步轰然倒地一下把刘琰甩到地上。
袁术一方没人顾得上倒地的刘琰,骑兵不要命般的冲击把防线硬生生砸开了一道口子,在付出了十几匹马的代价后,几十个匈奴人一拥而入。失去战马后还活着的匈奴人晃晃悠悠站起身子,不去作战跑到倒地的虎贲军身旁,不管是否活着直接去扒身上甲胄。
“这些匈奴人都疯了。”曹纯下意识喊出声,大队曹军骑兵借口子冲开鱼贯而入。
袁术心里在滴血,现在这个局面他没想到,按理说骑兵不会正面冲击重甲步兵,袁术知道能冲开但是代价太大,死人不说关键是战马的损失得不偿失。
中原不产马,确切的说不产好马,江南有洲屿马益州有矮种马,就是中原也有野马。但是这些马和凉州马无法相比,体型上差距很大,过去用战车作战区别不明显,不管什么马都能拉车,大家都在一个水平线上。
骑兵作战不一样,马匹瞬间加速能力和自身体重的差别显露无疑,如果说凉州和西域的温血马以速度和耐力建长,那么鲜卑人使用的东北肃慎马就是以力量和体型为优势。袁术见过肃慎人贩卖过来的马匹,与凉州马相比东北马体毛浓厚身材异常高大四肢格外健硕。然而这两种马都有共同的弱点就是怕潮,肃慎马不但怕潮还怕热。
在中原这两种马一到夏秋两季就必须精心饲养,不然很容易生瘟病,此外中原养这两种马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产下后代,马的繁殖季是春夏两季,夏季就不必说,中原夏季气候潮湿幼崽必死,就算是春季幼崽也很难熬过接踵而至的夏季,产后虚弱的母马同样也熬不过接下来的夏季和秋季。
简单说就是寒冷干燥没问题潮湿就不行,不行的意思是饲养成本太大。几十匹上百匹还可以承受,除了关中,幽州和并州北部其他地区成千上万饲养根本无法实现。并州北部实际上已经被放弃了,当下除了幽州公孙瓒和关中外其他地区根本没有稳定的战马供应,所以骑兵的战马非常金贵死一匹少一匹,当然也可以用中原本地马应急,然而一旦面对真正拥有好马的对手只能是一败涂地。
随着骑兵冲入军阵,顶在前面的重甲虎贲被冲的七零八落,进入阵中骑兵兴奋之余才看到重甲虎贲身后还有几列无甲军士,没有重甲阻碍身法异常灵活,他们分成若干小组相互配合作战。有的悍不畏死直接跳起抓住马上骑士,任由打杀死不放手,有的手持弓箭近距离照人就射,其余多数手拿长矛也不去刺,直接当做棍棒挥舞,专打失去马速行动不便的骑士,当头一击打落马下。
不去理睬最先冲击的匈奴人,径直顶到前方阻击后续跟上来的曹纯骑兵,不少人直接骑上空马变身骑兵。匈奴骑兵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当初明明说虎贲武士只有第一排五十几个而已,后面都是无甲的轻步兵。按一般理解冲进步兵阵势摧枯拉朽一般打垮虎贲武士,后面的步兵应该立即溃散逃跑躲避,接下来就是轻松的屠杀。
可现在人家不但没有慌乱,好似有准备一样专等你骑兵进来,在你得意之时突然打你个措手不及。也不仅仅是靠人多优势,关键他们厮杀能力完全超过想象,突然的变故让匈奴人大惊失色,完全没有了战意只顾朝外逃离。
刘琰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脑袋发懵隐约眼见曹纯进入阵中,盘六奚牵着一匹马找来,一把抓住刘琰肩头:“还没死呢。”
刘琰也不示弱,在地上摸到锤子警惕地盯着盘六奚:“你他妈才死了呢。”
“没死就上马,刚才不是挺猛吗。”
刘琰也不废话,废了半天劲爬上盘六奚牵来的战马:“敢一起吗!”
盘六奚看刘琰废力上马的样子知道她习惯了马镫,嘲弄一般哈哈大笑:“正好看着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