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旧贵族依托的是古老的传承,恰逢乱世,和新晋权贵天然对立,注定要被清算,曹操现在是没有能力清算,以后谁说得准?
天下很大天下又很小,这句话正是衍生自你们今学,现实很残酷不进则退,一旦失去尊荣没了前程,时候到了就要给新晋腾出空间,庞大家业反而成了危机的源头。
“诏书是你写的,我全明白了,陛下什么都知道,刘备是给我安排的后路,我好像,好像是个白痴。”刘琰捂住脸,伤心的哭了。
唐姬抬指轻点对方前胸:“偶有智,然得计稍晚。”
聪明的时候少,关键反应还慢,非得睡一觉才能梦到对策,听到这样的评价,刘琰扑倒唐姬怀里,碰到柔软硕大哭的更惨了。
唐姬有种抱着宠物的感觉,不由狠狠吸了一口,那股子浓烈的奶汗味儿冲进脑腔,舒服得浑身一抖:“胜利后要表现得淡然,不必急着争取,正好空出时间去洛阳接我。”
“你去洛阳?有钱吗?”
“废话,记得司马防给你那张纸吗?产业没人能抢走,除了我。”
“对,我都是你的。”
刘琰想起来那张满是红点和勾划的分赃图,图纸本身除了标示外没有实际意义,关键是看谁去认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我怎么走啊?”
唐姬吸过了瘾,两只眼睛冒着满足的精光,讲起话也中气十足:“你怎样出的邺城,就怎样出许昌,有人希望你留下,同样有人想要你离开。现在就走,城外备好了骏马,你骑术应该不错吧。”
“不能抛弃我爹,我哥还在监狱里。”
看来先前都白说了,唐姬有气抬手作势要打,忍了忍还是放下:“赵家生死不重要,他们只是你成功的阶梯,你付出了那么多,还不明白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刘琰轻轻摇头,脑子还没从混乱中恢复,好像懂,又好像不太懂。
唐姬轻抚对方额头,嘴角微翘笑得很苦涩:“活下去终究会懂,现在,立刻,马上,出门上车追逐绚丽去吧。”
刘琰瞪着蓝色眸子,两行泪水顺脸颊滚落,声音平静听不出半分波动:“你说的对,我明明知道,可我做不到,不行了,割舍不下。”
送出了锤子也就失去了一切,导致浑浑噩噩走了这么远,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自暴自弃被动接受。
没有跟着刘备离开,回到赵家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个结果,当时懵懂不明白具体原因,现在懂了,和红丸一样,金钱和权势都是逃避的借口。
不愿意承认,也不想去承认,潜意识里始终强迫自己不去认真思考,因为残酷的现实中,这种东西只会成为累赘。
唐姬嘴角微微抽动,背过手去不想被发现,那手现在正抖的厉害:“他家没有价值,今后也不会再有价值。”
刘琰继续摇头:“那是我家。”
“留下很危险,大战临近所有人都会逐渐疯狂,下次出事谁都保不住你。”
“我爹需要陪伴,还得去见我哥最后一面。”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死亡明白吗,虚无,什么都不存在,没有酒,没有肉,你拥有的很多,非常多,没人比你多,你将失去拥有的一切。”
唐姬越讲越激动,咬着牙声音异常的坚定:“敢回赵家就莫入我门,没有价值的东西,一个白痴,一个死人,我没有兴趣。”
刘琰盯着唐姬半晌,站起身踉跄走到门口,周围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微风吹动,没有动物叫声,更没有杯子落地,或者其他打扰。
一切都在安静的等待,这个时间点没有出现任怪异突兀,刘琰低着头站了好一会儿,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再不犹豫抬腿大走出门口。
唐姬微微点头,冷不防扬手在眼前乱摸,面前除了空气什么都不存在,一阵忙乱毫无所得反而笑了,像是嘲弄又好像哀叹:“白痴。”
诏狱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赵彦判决还没下,但死罪已经是必然了,曹操容不下这时候有人叛逆,更何况有贾诩暗中证明。
逃命的窗口期极为短暂,案件基本结束,幕府的密探们结束关键地点的调查,他们腾出人手会重新严密监控,那时再也无法轻易逃脱。
从唐姬家出来刘琰就琢磨,想自己留下的人好猜,主要是思索谁会想自己离开,还要有能力帮自己离开。
来到诏狱门口也没想出来个结果,刘琰也是豁出去了,既然不打算走还琢磨个球,这个性格说好不好,说坏也不见得坏,从来不去自找烦恼,主打一个有效预防抑郁症。
不需要行贿,再说这时候出多少钱也没人敢收。直接去就好,不会有阻拦,曹操巴不得有人去探望。
有生以来首次进监狱,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铁门,只能弯腰低头佝偻着身子进入,里面好像一条昏暗的地道,半地下幽深的过道连接两旁牢房,到处弥漫着一股股说不上来的味道,类似干燥的排泄物混合发霉的馊水。
说是牢房,实际上就是随意挖掘的土洞,没有任何窗口透风,里面只容得下一个人,一盏小油灯,一张小桌板就占据了一半空间,在里面想安然转个身都得费劲全身气力,稍不注意就碰到桌板打翻油灯。
最近胖妞瘦了,之前偶尔也瘦过,可这次与以往不同,身材彻底定了型,腰肢怎么瘦也没耽误屁股越来越肥,就像个梭子顶了个大脑袋。
赵彦苦笑打趣:“怕是这辈子不好嫁了。”
刘琰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打量,很担心大哥的胡子受到伤害,古代有种刑罚叫髡,会剃掉受害者的头发和胡须。
这是极为侮辱人格的酷刑,不少硬汉能笑对身体伤害,却无忍受这种精神折磨,就算活着出去,此后很久都走不出阴影,大多数受刑者一辈子基本就废了。
“没事,他们还是要脸的。”赵彦有意凑近了给她检查,确实没有一丝损伤。
检查半天刘琰才放下油灯:“是贾诩。”
赵彦显得很意外,审问时就知道有贾诩指认,他很奇怪刘琰怎么能清楚对方机密,只两个呼吸就明白过来:“糊涂,你不该说,也不该来。”
刘琰笑笑并不在意:“我打算回家,爹一个人不成。”
两人双手紧紧攥住,等了半晌赵彦才轻声开口:“对不起。”
“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