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货郎正要说,仲幸生觑见林文秀面色不适,哈欠连连,约莫是前日惊吓,不曾休息好,于是十分疲惫,说道:“劳烦货郎费心,我这师弟身子有些不适,能否先叫他安歇了?”
林文秀连说不要,却被撺掇着去了房间,闷闷不乐,捉着仲幸生的衣袖,小声道:“师哥,我这样耽搁了,你们不会将我丢下了罢?”
仲幸生一怔,说道:“不要乱想,你休息好了才是,怎么会把你丢下去。”
林文秀才安下心,歇在床上,不消片刻便闭上眼,沉沉睡去。仲幸生猜他往日或是糟了骗子的吓唬,惹得惴惴不安,自怜惜一阵,将被子盖上,关门回到草堂来。
赵货郎见他回来,问了几句,将话扯上方才没说完的接着道:“前些日子村子出了个奇怪的娘子,非得夜深人静出现,拦着行路人或归家人,挎着一张花篮,放些花卉卖花。倘若不买,她就一直纠缠不放,怎么也甩不掉,回不去;倘若是买了她的花,那花又十分的沉重,须得双手拎着,待天明再去看那花时,竟变成了人腿胳膊等,十分的吓人!只除此之外,那娘子不曾害人,故我们也不知她究竟是人是鬼。只是这般神神叨叨的,着实吓人,闹得村子十分不静。既是斩师到此,劳烦帮忙将这娘子驱走,好叫我们这村人安心行路去。”
喻不言思索一会儿,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来,瞥着仲幸生,他刚要说,却被甘不愿打断了。
“这是卖花娘子,是鬼。”甘不愿说道。
赵货郎吓一跳,说道:“可有什么办法驱除么?”
甘不愿要回话,这次被仲幸生抢了先,问道:“货郎,你可知村中有无人拿这花笑或看这花笑的人?”
赵货郎不明所以,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却是没有,斩师为何这样问?那花有什么不对么?”
仲幸生笑道:“并非花有什么不对。那卖花娘子是鬼,所卖的花自然也是鬼物,这鬼花可分辨人鬼,只要见此花露出笑容的人,便是鬼了,倘若村中无人笑,说明村子安稳,并无鬼怪侵扰。货郎不必担心,今夜便可将那卖花娘子驱走,不再扰村子清净。”
赵货郎松一口气:“甚好甚好,如此我可安心了。”
喻不言心中挂着宁不屈的事,见此完了,就问货郎道:“进来村中有无生人来?应是同我们一般,从那尖尖桥下来的生人。”
赵货郎道:“我白日出去卖货,此事却不知,叫来内子问问。”说完,出门找了妻子进来。
赵货郎的妻子想想,摇头道:“我只在家中,并没在村子走动。若是斩师要问尖尖桥的人,可去那猎户张家问问,他家一行人白日去尖尖桥捉野味,兴许能晓得有无生人经过。”
赵货郎就又带着喻不言去那猎户张家,临行前,专门在他家落了符阵,免得鬼来侵扰。猎户张同此离得不远,几十步便到了,只见大门紧闭,货郎敲门叫人,不多时走来个小女孩,问找谁。
赵货郎道:“来找你爹。”
小女孩道:“爹随哥哥叔叔去尖尖桥了,尚没归来。最近卖花娘子扰人乱,他们就在林中宿下,翌日才回来。”
见是无人,赵货郎就安慰道:“斩师莫急,猎户张回来的早,等明日他到了,我早早地将他请来问个清楚。”
喻不言点点头,又道:“只是却怪了,我们也从尖尖桥来,却并不曾见别的人。”
赵货郎笑道:“猎户张是熟人,他家几代在此猎户,多得是路来走,自然是挑那野味多的地方去,斩师遇不到也是正常。”
喻不言无奈道:“原是如此,好罢!正巧来都来了,带我几个去那卖花娘子出现的地方瞧瞧,待她夜深现行,将她赶走,免得村子人不得安稳。”
赵货郎喜不自胜,立即领着几人,到一个丁字路口,指着旁边小溪水的桥,说道:“村子人见过的都说那娘子在此出现,依着溪口桥头等人。溪边就这一座桥,来去须得走此,她在这堵着,一堵一个准,每个都得买了花才行。”
喻不言几人就在溪口百十步的地方静候,不再多提。且说林文秀初时睡得安稳,渐渐有些嬉闹之声传来,惹得他脑仁抽抽,气忿忿地爬起来,一瘸一拐下床,开门一瞧,原是货郎的儿子在院中玩耍。
林文秀是个来客,不便多说,一瘸一拐地去草堂,却不见一个人,心中一紧,折回来问小孩:“我师姐师哥你见了在哪么?就是方才一道随我来的,他们去哪了?”
小孩笑嘻嘻指着门外,说道:“我见他们都去了外面,去那溪口去了,你若是找人,就去那等。”
林文秀并未多想,心里焦急,怕师姐师哥嫌他累赘丢了去,忍着疼到溪口。只他不知路径,又是村中无人,埋头乱撞,费了些时候才走到那丁字路口,听见汩汩流水声,一脚深一脚浅地过去,见一座木桥架在溪水上,并不见师姐师哥,叫了两声,亦不见回应。自想着应是过了桥,于是上桥,慢吞吞地过去,叫了几声,仍不见有声音回应,心觉有些不对,忙转身回去,却叫吓得一惊,跌跤在地了。
一个俏生生的女郎立在桥口,着一身素衣长裙,面纱遮脸,挎一篮子花卉,声如鸟鸣,清脆悦耳,笑道:
“郎君可要买支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