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愣一愣,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面容来,说道:“多谢客官,只那屋内不是我孩儿,而是丈夫。”
喻不言问道:“是得了什么病么?需要唤郎中来么?”
“那是……”妇人犹犹豫豫不敢说。
喻不言安抚道:“我们一行人是斩鬼师,各地斩鬼,恰好走到这里落脚,嗅见些许鬼气来,因而多问几句。若是被鬼缠着了,夫人可告知,我也好帮忙解决。”
妇人细看了几人的样貌,心下一喜,急急忙忙擦了眼泪,复走回去撩帘,说道:“请几位斩师帮帮忙!”
喻不言几人进去,就见个中年汉子躺在床上,面色青黑,嘴里嘀嘀咕咕些胡话,浑身鬼气怨气缠绕,十分厉害。喻不言俯身细看,顺势把手在妇人肩上拍了拍,带走几缕鬼气,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的?”
妇人回道:“我夫妻俩这店开的偏僻,只给过路人供歇脚吃饭,并不多热闹,只赚些小钱,因而丈夫闲来回去林中捉些野味,好给客人做些下菜酒食。昨日丈夫归来,并没带野味,只是将大门紧闭,告诉我掘了一箱银子来。
他将那箱子打开摸一摸,初时没事,后来那银子便臭气熏天,丈夫也倒地不起,变作这样。本来店里有个跑堂伙计,怎奈四日前他家中老母生病,归家照料,如今店里只剩我一人,既不能去山庄请郎中斩师来,亦不能将他带去,本只要等伙计归来,却好遇着斩师!请斩师帮忙!”说完,去床底下将那箱银子拿出来。
喻不言伸手接过,重量不轻,将盖子打开,一阵臭气扑面,当场几人都是皱眉掩鼻,十分不悦地望着那大锭银子。喻不言刚要把手中箱子放下,不料里头传出阴恻恻一声:
“谁叫你拿我的银子,拿了就是不得好死!”
喻不言却将手收回来,拔身侧赤剑,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要我怎么不得好死?”将长剑挑入银子中,狠狠一戳,尖叫掀翻屋顶,吓得妇人软在丈夫身上,瑟瑟发抖。
须臾间,一抹黑烟翩然落地,化作一布衣小哥,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求大人饶命,小人也是迫不得已。”
妇人把眼望去,惊道:“怎么是你?”
喻不言问道:“你认识?”
妇人回道:“这就是我店里伙计,他本说去两日就回来,不想四日未归,也不曾叫人来打个招呼,我只以为他母亲病得严重,一时疏忽了去。”
店伙计听说,泪流满面,叹道:“家中老母只得小病,找了郎中买了药,吃下已是好多,她忧心我酒店跑堂的事儿,敦促我赶回来,免得老板心中不悦。我怕路上耽搁,就拣了一条林中小径走,哪知遇着个强盗,一把将我抓来,折磨的昏天暗地,问我‘你愿不愿意为我守银子’,我不得已,只得答应他,为他守护这些银两,不叫旁人夺去。大人,小人实乃好人,不曾犯过什么恶事,只是遇着恶霸被害死,被迫为他守这银子罢了。”说罢,哭得泪如雨下。
仲幸生附耳对喻不言道:“这是银伥。有些强盗恶人抢了银子,怕赃物花出去被查,便藏起来,又恐叫人挖走白白得了,就捉一个人折磨,逼迫他为自己看银子。想来是个可怜人,运气不好挨着强盗,一命呜呼了。”
喻不言把眼转来,看跪在地上的店伙计,问道:“你要找那强盗复仇么?”
店伙计摇头道:“小人无心无胆,只忧心家中老母。”
喻不言道:“你还记得杀你的人长什么样么?”
店伙计想了想,回道:“形貌丑陋,还是个斜眼,右脸上有个大痦子,故小人记得清楚。”
“我记下了。”喻不言说了,扭脸轻声问仲幸生,“这怎么办?因着约定斩不得,无法消灭,还有别的法子解决么?我却记不清了。”
仲幸生笑了笑,接过箱子,重递给妇人,嘱咐道:“既是无辜人被迫,这鬼就斩不得,须得要他了心愿,安稳归幽冥。如此一来,他可安心轮回,你夫妻两个也可得了这些银两,须说到做到,不得有误。”
妇人拿着箱子,看一眼床上神志不清的丈夫,对店伙计道:“二哥,你且放心去,你家老母自有我夫妻两个照料,定待她如我亲生父母一般,送她安稳送终。若有半点不实,你可随时找来,将我夫妻两个杀了去。”
店伙计眼泪滂沱,对着他夫妻二人磕了两个头,又对喻不言几人道一声“多谢”,自消散了。床上的汉子颤了颤,把眼睁开,妇人喜极而泣,抱着他一顿哭,把方才的事都说了。
仲幸生指着箱子,说道:“伙计还没走,须得你两个烧纸,最好找着他的尸骨,帮其下葬,才能彻底将他送走了。”
店老板应道:“他是我多年伙计,此事必有我照料,斩师放心。”
此事解决,夫妻两个十分感谢,急急忙忙准备饭食酒水,此时已是夜幕降临。店老板拎出一坛好酒,烫了给几人倒满,傲气道:“斩师请尝我这十里香,飘香四溢,只要开了坛,路过行人无不停下脚步来我这店讨一杯来吃。要不,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我开什么酒店,赚得什么鸟钱去!”
林文秀听了乐不可支,右手高兴地拍了两下桌面。酒店夫妻两个看他那只白骨手,各自心惊一下,两两对视,按捺不说,只是帮忙斟酒。
喻不言喝了一杯不再多喝,夸赞这就香醇浓厚,问了前头山庄的事,说道:“听说那山庄人来人往,各地人都来同庄主论剑,老板何不去哪里开店,赚个百里飘香。”
酒店老板闻言叹道:“我两个不是没有过这念头,倒也去那山庄待过,只是庄主人有个条件十分苛刻,我们自不能过,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