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纳回想起自己在开枪前的一瞬犹豫。

……或许是知道，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不……”

“不，不，我是对的……”

“我是对的！”

“如果我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我！”

康纳在脑海中怒斥着自己软弱的想法，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好受一些。

可是那个声音又出现了，那个声音正义言辞地质问着他：

“……为什么不逃跑？”

“刚才，你明明有机会离开那里。”

“不！”康纳听到了自己脑海中愤怒的低语，“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与他，无冤无仇！”

“可是，他却想杀了我！”

“所以，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

“……其实，你只是想要独吞井中物质吧？”

“那又怎么样？！”

那个声音再次炸响。

“那又怎么样？我想变强，我必须变强！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世界上自由地活下去。”

“是吗？”

……

“或许是的。只是……有点累。”

那争吵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康纳似乎说服了自己。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爬起身的康纳，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少了些什么。

鲜血与呕吐物混杂的气味仍然恶臭扑鼻，不过此时的康纳，仿佛全然不在意这些。

无视了左轮手枪上黏糊糊的脑浆和血浆，康纳将手枪收回腰间。

打量着那具尸体的视线显得有些冷漠。

“一般的召唤物，无法脱离其主人行动。”

正是因为如此康纳知道这具【破碎行尸】的召唤者就在他的周围。

方才，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发着光的虚影之后，康纳潜入了树林。

果然在他离开之后，那具尸体再次行动了起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是大摇大摆地站在不远处操控着自己召唤出来的行尸。

当然，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之下，想要发现召唤者的存在确实不容易。

但是这是建立在康纳单独作战的情况下……

空中那些白胖的飞蛾，早就将召唤者的位置暴露了出来。

“在最后一刻，似乎也是飞蛾帮了我……”

这次康纳并没有说谢谢。

言语已经无法表达他的谢意。

他知道飞蛾能够感受到他的想法。

没再思考什么的康纳上前一步，开始在尸体上摸索起来。

杀了人不摸尸体，等于没杀。

“能够驱役召唤物，这种人才应该是个超凡者吧？”

康纳向飞蛾问道。

可飞蛾却是否定了他的想法，并且表示，像这种人也不过只是普通人而已。

充其量就是个学徒，甚至连通晓者都算不上。

而在通晓者之上，还有长生者、具名者、以及司辰，也就是神……

听着飞蛾的叙述，康纳有种既明白又糊涂的感觉。

“这样看起来，这个世界算是一个高魔世界……”

毕竟他以为的一个比较厉害的召唤师竟然连超凡都算不上。

想来飞蛾的力量层次也很高才对，这样的角色它似乎连看都看不上。

将尸体摸了一圈，康纳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

就在他感到有些失望的时候，他突然看见那人的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一个什么东西。

有了这个发现的康纳感到一阵欣喜。

在临死之前还这么视若珍宝，想必是个好东西了。

想到这里的康纳将那人发软的手指掰开，取出了那件物品。

“好冰……”

在摸到那件东西的时候康纳不禁讶异，即使是曾被紧紧攥着，那个东西却冷得像个冰块一样。

这是一个用骨头制作而成的笛子，看起来非常精巧的一个小玩意。

【骨笛】

【性相：？】

【描述：此物的声响将会停歇。】

“要不要吹一下？”

没有太多的犹豫康纳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吹了一下骨笛。

没有声响。

“难道一定要接触才能吹响？”

拿着那个骨笛，康纳皱了皱眉头。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下不去嘴。

这毕竟是死人的东西，而且上面说不定还有前主人的口水。

不过最终康纳还是将笛子放到嘴边。

直接对着笛子吹了一下。

当那骨笛接触到康纳的嘴唇时，一种极度寒冷的感觉传来，这种感觉比起拿着骨笛还要冷上数倍。

然而，即使是这样，这个笛子依然吹不出声音。

“坏了？”

就在康纳以为是笛子坏了的时候，从他的身边，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吱呀作响的声音。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康纳猛然低头……

只见一只苍白、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那个只剩下半个脑袋的“人”，独眼中闪烁着入骨的仇恨……

“你……你居然……”

“我要杀了你！”

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那“人”嘶吼着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朝着康纳咬来！

“……我一定要杀了你！！”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康纳，眼神之中却闪烁着异样的神色。

“为什么？”康纳低声反问。

可他没打算得到回答，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的双眼中浮现起一抹异样之色。

原来一个人可以无缘无故想要杀死另一个人。

“我……一定……要杀了你！”

那人并没注意到康纳的异样，撕扯下康纳一大片血肉的他含糊不清地吼道。

“为什么要杀了我？”

“我认识你吗？”

康纳的眼神，被一种极度的愤怒占据。

“还有……”

“你为什么不死啊？”

任由着那人撕扯着自己的骨肉，康纳不闪不避，而是拔出短剑，高高举起。

全身的肌肉紧绷，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力量与愤怒。

这一剑，无可阻挡……

无可违逆！

“狮子斩！！！”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此时康纳手中的短剑，如同雄狮一般，仿佛能够撕裂一切！

剑锋迅速通过了那人的血肉，在那人身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然而康纳的斩击还没有结束，他再一次举起剑刃。

“让你死，你就去死啊！”

康纳一字一顿地吼道。

斩击……再斩击！

血肉飞溅，可他却丝毫不累一般。

“去死吧！”

不知过了多久，当康纳看到那人涌出的鲜血从暗红转为暗黑，那具身体终于软趴趴地躺在地上以后……

康纳知道，他是真的死了。

自己的身上，早已被那人的撕咬和抓挠撕扯得支离破碎，疼痛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

然而，此时的康纳，竟不可思议地咧开嘴，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这一次，是我赢了……”

一种别样的领悟的感觉，从他的脑海中喷薄而出。

【刃】之准则。

【刃是战斗与抗争的准则。】

【一切征服都在刃处开始。】

【……他流出鲜红的血，然后是黑色的。他不该挡我们的道，我将继续前进。】

就在康纳静静领悟这来之不易的知识的时候，在他的惊异之中，那人的尸体、那骨笛开始缓缓消失。

鲜血流淌过后的光滑剑面之上，出现了一双属于少女的冷冽的双眼。

康纳看到她正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路为玻璃，墙为刀刃，步步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