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想过,她遮在官袍下的身子,竟然是这样细弱,看得让人怜惜。
想想她在男人堆里沉浮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的重压,他不由地心头一阵牵痛。
见她眉头紧皱着,他俯下身子问,“头疼吗?不过喝了五盏就成这样了,明知道酒量不行还喝那么多,回来没喝醒酒汤吗?”
说着就沉了脸,“你府上的奴才就是这么伺候你的?”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她不过斜了他一眼,就偏过了头,没理他。
他无奈地在床沿边坐下,从腰带上挂着的荷包里拈出一粒丸药,递到她嘴边。
她左右躲避不肯张嘴,他温声劝她,“快吃下去,又不是毒药……”
她怔住了,撑着肘部直起半边身子,迷蒙的眼里似乎聚焦了些,定定地看着他。
“就是你毒死了我爹爹,是不是?”
李洵舟别开眼,伸手把她身前垂落下来的被子搭在她的肩头。
她犟着脖子一直追问个不停。
她清醒的时候就执拗,喝醉后更是难对付。
国公爷的死其实并不难查清,的确是父皇动的手脚,一个野心勃勃,又善于钻营的权臣,对于父皇那样恋权且猜忌心重的人来说,要除掉他,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原本就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安全感。
他用被子把她裹起来,耐心地和她敷衍,“不是我,我那时候还在西北……”
常念知道自己一定是醉了,朦胧中觉得眼前的人是先帝,一会儿又变成了李洵舟,可心里认定李洵舟不会出现在这里,索性就任由脑子继续混沌下去了。
她重新仰倒回枕上,喃喃道:“我好难受……”
他没办法,只能握住她的下巴,把那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一面哄劝,“吃进去就不难受了……”
一股辛烈的药味从舌尖直冲进鼻子,她不喜欢,感觉像吃刘妈丢进箱笼里的樟脑一样,伸着舌头就要吐出来。
他忙捂住她的嘴,哄劝着让她咽下去,她折腾了半天,见吐不出去,只能乖乖咽了。
他额上渐渐沁出了汗,因为掌心被她舔湿了一大片。
那盏生鹿血的后劲太大,如今在身体里左奔右突,他心头突突直跳。
她只顾发酒疯,完全不顾他的死活。
强烈的感官刺激在心头拱起了一团火,他在膝头上狠狠蹭了蹭手掌,有些邋遢,但已经顾不上了。
他日日肖想的爱人就在身边,可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要了她。
低下头看她,她咬着唇,似乎仍旧难耐。
他撩开帐子,到外间的条案上倒了一杯水。
水有点凉。
他暗暗想,明天还是把那个段青放了吧,没有人在身边伺候,她连口热水也没得喝。
转身回来到床边,她竟然又睡过去了。
他把杯子放在床头的矮凳上,俯下身子看她,她睡着的时候和醒着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那双圆滑机敏的眼睛因为闭着,整张脸显出一种娴静柔软的光华。
可他这会儿不想让她睡,他这里一团火似的,她竟然睡得那么酣然。
他伸手揩了揩她鼻尖上的汗,指腹落在她的唇瓣上,轻声唤她,“顾常念,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我是谁,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