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涌上一股酸楚,说不清心里的感觉,不敢说幸福,因为来之不易,总怕失去。
常念微微回头,笑着问他,“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过去的清戎司指挥使?”
他手上顿了一下,缓缓道:“既然已经有了替身,正好借此换个身份吧。”
清戎司总指挥使被谋刺身亡的消息很快被昭告天下,尸首落葬的这一天,京城被一片巨大的阴霾笼罩着。
皇帝叫厚葬,送葬的队伍里头没有多少亲故,大都是陪衬着壮势且一脸恶相的官差。
老百姓对清戎司没什么好印象,撇着嘴纷纷往一边躲避。
常念撩开幕篱上的纱帐,掀着窗幔的一角,看着漫天的纸钱洋洋洒洒的落下,心里是木然的平实和寂灭。
能在活着的时候看看自己的身后事,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生经历。
过去的二十年,她一直活的骄矜自负,太张扬,处处树敌,就算能顶着男人的名头继续在朝中施为,走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死局。
她不想离京,不愿意做个无根的浮萍,说她势利也好,野心勃勃也好,或者违背初衷也好,她都认。
一个女人在这样的朝代,要立足委实不容易,何况她是个这样不知足,一心要做人上人的女人。
既然不论如何都要倚仗别人,那就倚仗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吧。
段青站在车窗旁,小心翼翼地看她,“主子,您真打算留下了,您信得过皇上?”
常念淡淡笑了笑,“我为权,他为色,各取所需,有什么信不过的。”
丧仪一办,皇帝就下令封了顾府的大门,车架从同盛胡同绕回去,两人开了后院的角门,缓步进了院子。
段青拽了拽身上的襦裙,一脸不耐,“主子,这裙门能撕得大点吗,我迈不开步子。”
常念拧眉瞪她一眼,“撕吧,让人都知道你过去是个男人。”
段青悻悻地住口,迈着碎步跟了进去。
天气阴沉,过了申时,天色就有些晦暗,风有点大,吹动了檐下挂着的风灯,灯笼顶上的铁钩在钮子上来回蹉动,吱哑作响。
西暖阁的李长嬴一脸为难地看着案桌后的皇帝。
“皇上,要是失误了怎么办?”
李洵舟沉思片刻,郑重其事道:“失误的话,那朕就是大胤第一个不能震卦的皇帝。”
李长嬴嘴角抽了抽,无可奈何地按住了膝盖。
“臣会想个周全的法子,保证皇上能……能……”
李长嬴是个内秀的人,能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口,红着脸站起身告辞,却步退出去了。
曹德旺抱着拂尘进来回禀,“皇上,主子娘娘说今儿夜里要在府上住一夜……”他抬头瞧了皇帝一眼,“就先不回宫了。”
李洵舟埋头在奏折里,说知道了。
曹德旺见他没再说话,料他要忙政务,弓着腰正要退出去,却被叫住了。
“给内阁的几个大臣知会一声,朕有别的事要办,明儿再来奏对。”
冬至过后要大选,内阁的人又最擅粘缠,没两三个时辰恐怕打发不过去。
曹德旺知道主子这是抱定主意,能拖一天是一天,他哈着腰说奴才明白,试探地问了一句,“皇上要出宫吗?”
李洵舟头也没抬,“备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