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虎威沉吟半晌才说,我要征求杜豆香的意见,还不知她同意不同意。说到这里,杜虎威让刘嫂在堂屋里等着,他则到灶屋去,对正弯着腰在砧板上切菜的老伴柯氏耳语一阵。
柯氏放下活,就独自出门到那边厢房里找到依然在练习飞针刺物的杜豆香,她把门合上,开口就对杜豆香说,豆香,你的心也真宽,魏来福的娘几乎天天吵着要法院判决赔偿的那10万块钱,你不急,还有心事练这个什么功喽!这个功害了你,不练也罢。
妈,我不想听你说这件事,练这个功法是我的追求,至于惹出一桩破事,是我的运气不好,这其实是两码事,不是一码事。我运气不好,也许不练功,还是会发生。手里捏着一把绣花针的杜豆香这么回答。她一副英气勃勃的样子,仿佛并未受到那件烦心事的影响。
妈跟你说件事。柯氏把声音变小,她将杜虎威跟她耳语的话又耳语给杜豆香。杜豆香一瞪眼一摇头,矜持地说:那不行。
柯氏就把声音放大,你不答应的话,你就想办法把那10万块钱还了。还不了你就得答应人家。
杜豆香好像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哪有10万块还给人家?身上连一千块钱都没有,现在没有出嫁,当然也没有说婆家,吃穿住都是父母供着。她的眼神陡然变得阴郁,蹙眉不语之际,柯氏又说,豆香,你不答应这件事,就搬出家门,管你到哪儿去,让来讨账的魏来福找你去,是你惹的事,你解决吧!
像下棋一样,被逼死,没有退路了,杜豆香叹息一声说,妈,我就答应算了。之后,杜豆香眼圈都红了,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遂将手里的绣花针挪出一根朝背后一甩。
霎时听到“叭哒”一响,杜豆香根本不看,她前倾身子,扑在床铺嘤嘤地哭起来。
你想不通,就慢慢想。柯氏说过这话,掉头就发现窗台下一只壁虎,它翻着的发白的肚皮上扎着一根发亮的绣花针,它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它死了。
柯氏说,豆香,你不做好事,动手就杀生。你看,一只趴在高处的壁虎又被你飞针刺中落在窗台下死去了。我刚给你说完那件事,就出了这件事,不知主么样的凶吉,我还真怕家里再添不顺喽!
妈,你怕这怕那就知道迷信。杜豆香欠起身子擦一把眼泪看着柯氏这么讲,她也根本不看那窗台下被她从背后飞针扎死的那只壁虎,似乎那是司空见惯抑或习以为常的事,不需管,也不必纠结。
虽然杜豆香勉强答应了这件事,但还是算数。柯氏出了女儿的厢房门,就把话过到正在堂屋里等候着的刘嫂和杜虎威的耳里,这就像老鼠药有效得狠,通过杜豆香从中打圆场,魏来福他娘再也不拿着那份判决书来到杜豆香家依法讨要那笔判决下来10万元钱,从而使这两家由原来闹意见分歧的仇家变成了和颜悦色的亲家。自然魏家欲去撤诉,找到法院,当事法官不满地斥道,法律不是儿戏,想撤诉就撤诉吗?
去办这事儿的当然是盲了一只眼的魏来福,他并不生气,还丢一把花纸包裹的糖粒在法官办公桌上说,你知道,杜豆香家也很困难,我到医院做手术,她家花了不少钱,再说她练习飞针刺物功法,也不是有意飞针刺伤我眼睛的,是我的运气不好,又是在晚上,黑灯瞎火的被她手里甩出的绣花针扎中(左眼)的,我也有责任。
你起诉时怎么不这样宽容人家?如此反问的法官瞅一眼放在桌上的糖粒,心里生起疑惑:撤诉是喜事吗?
陪同来的熊氏觉得儿子没有把话说到点子上,让法官生气地认为你发神经似的,一会儿起诉,一会儿撤诉,好像法院没事做似的,当事法官当然会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