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递过来的茶杯,无尘子并未立刻伸手去接。
仿佛连他自己,都很不满意,我这么一个白捡的徒弟。
直到我举着茶杯的双手都有些酸了,杯盏上的盖子,不断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无尘子这才“勉为其难”地接过我敬上的茶杯,放在唇间轻轻地抿了一口。
“我看在师弟的面子上,答应收留你几年。”
“倘若你性情乖张顽劣,我会立刻将你扫地出门!”
我急忙低头表态道:“我……我会乖乖听话的!”
“还有——”无尘子说:“跟我走,就不能再联系我师弟了!”
“你的命有多贱,多害人,应该不用我再告诉你一遍吧?”
无尘子当着他两个徒弟的面,将我贬得一无是处。
爷爷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只能别过脸去当做没有听见。
我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懂事地回出一句:“师父放心,我……我不会给您和两位师兄添乱的。”
无尘子并没有回应我喊出的这一声师父,而是对着旁边的两个男孩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点动手搬东西。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佛堂正中央的那尊菩萨泥像,搬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
爷爷将我为数不多的衣服,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编织袋里。
将其交给我的时候,握着我的手,握了很久,很久。
一向不擅长表达情绪的爷爷,早已在这时浸湿了眼眶,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对着我说:“十五……十五……”
“十五,我的好孩子,爷爷就在这小小的佛堂里,等你修成菩萨命,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咬着嘴唇,忍着情绪,对爷爷点了点头,哽咽的说出一个“好”字。
直到我逃窜般的坐上了副驾驶,望着爷爷那佝偻着的身子,在后视镜里变得越来越小。
小到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小点儿,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头埋在膝盖上低低地哭出声来。
车里坐着的三个人全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人出声安慰我。
他们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我被无尘子带去了杭州,安顿在了一个位于山中,魏晋时期留下来的道观里。
这座道观曾于明末废弃,直至八年前,无尘子离开齐云山玉虚宫,来到此地自立门户,将其重新修缮续上香火,成了他的道场。
我的菩萨泥像则被放置在道观后面,一处覆盖着杂草,连门都没有的破旧砖瓦房里。
我心疼的想拿个木板挡着,却被无尘子制止,说是这种野佛,曝晒在日光之下,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之后又拿了个缺了角的香炉放在佛像前,递了一把香给我,让我每天睡醒过来给菩萨泥像上一炷香就行了。
无尘子带在身边的两个男孩,是他除了我之外,唯二的两个徒弟。
大徒弟许清临男生女相,样貌阴柔俊美,性子与无尘子很像,为人性冷,少言寡语,不近人情。
二徒弟名叫谢思焰,生的五大三粗长了一身腱子肉,性子倒是活泼了不少,却是个用鼻孔看人傲娇的主儿,一样对我冷冰冰的。
我战战兢兢地在道观里住了整整三个月,无尘子师徒三人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半点要教我本事的意思。
更没告诉我,这菩萨命还修不修了,到底应该怎么修?
为了不继续过这种,被当成空气的日子,我只能选择硬着头皮讨好他们。
无论是洗碗擦地,还是砍柴烧火,所有爷爷没让我干过的脏活累活我都抢着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