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些花圈寿衣店,和那些寺庙里的大和尚又有多少区别?都是凭生死之事赚钱,都是盆满钵满,总不能因为寺庙宝相庄严,就区别对待吧。”
“而且不赚这么多钱,寺庙又哪来的研究经费,去对付鬼物邪祟?”
“放屁,”周彪嗤笑:“按你的说法,赚的越多,岂不是代表捉鬼的水平就越高?”
老头翻了下白眼:“反正没钱,肯定没办法在里面投入太多精力。”
“那想必寿衣店老板的捉鬼水平一定很高,”周彪却是对寿衣店门口遥遥一指:“可你跟我说说,那是怎么回事?”
“这……”
老头疑惑,往他兜里翻翻,摸出翠绿的眼药水,涂在眼上,牙瞬间打了打战。
没顾得上肺又被残魂啃咬的痛与痒。
却见寿衣店的老板,在冷色的灯光下专注的玩着手机,浑然不知有一只红到发腥的眼球,已经贴到了他的老花镜上。
那就只是只眼球,没有骨骼,没有身体。却有瀑布一样的血管从其瞳孔中淌出,勾勒出了一双手的形状。
这血管构成的手轻轻敲着老板秃了一半的头顶,又挤压着自身,靠其中血液流动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模仿出了人类的声音:
“老板,款式……这寿衣……其他款式……有没有?”
周彪看了眼老头。
晋老头面色发苦,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挤出一抹微笑:“咳咳,老板,生意兴隆啊。你的寿衣有没有其他款的,给我瞅瞅。”
“又是你,老晋,这回不找我推荐收徒的玄学大师了?”老板马上放下手机:“想买寿衣啊,请问是给谁准备的?”
“我以前想找这老板给我介绍玄学师傅,可他就推荐一个梁道长,人家压根不收我,”
晋老头冲周彪低声解释一句,又看向那只眼球,看到了它瞳内粼粼的猩红:“准备寿衣是给……?”
眼球激动地淌血:“是给我妈,我妈!”
“给我二姨,”老晋马上想好说辞:
“老人家爱美,我看您这的寿衣怎么千篇一律的,都是拿个防水袋套上个红衣裳就算完事……咳咳,还是化纤的。”
老板的神情马上变成训练有素的肃穆:“节哀,但您想,这衣服主要还是得突出一个吉祥如意,上绣南极仙翁,下纹进宝财神,保证让老人家走的体体面面。”
“哎呀,就是这些神仙纹的不好看呀,机械刺绣,表情都是僵的……”
晋老头和寿衣店老板东拉西扯。
周彪已经来到了眼球跟前,给它点了支烟:“节哀,啊,你能不能抽?”
缭绕的烟雾是与逝者沟通的桥梁,周彪此前从古墓那里得来了这经验。
却见。
眼球用它的手轻轻从烟上撩过,气体便渗进了血管,在血液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爆裂声。
“谢……谢。”眼球说。
周彪点头:“光给妈妈买寿衣啊,你自己不准备一身?”
“我……不需要。”
“为什么,”周彪看着它:“要去和你母亲团聚了,不把自己打扮的周正些?我有个同事,每次回家过年,都要把白头发染得乌黑锃亮。”
“因为我……找不到我身体在哪了。”
“那我们算是同道中人呀!”周彪对眼球好感大增:“我也弄丢了身体,后来是在工地里找着了,你跟我说说,没准能给你出主意。”
“工地……工地,哦,我也该……算是,”眼球吸了一大口烟雾:“如果在人脸上动工,修补……也算是一种工地的话……”
“什么意思?”周彪皱眉。
眼球只是往医院的方向遥望,那缭绕的烟雾似乎成了让周彪和它的视野得以共享的桥梁。
对啊,一所医院当然不止能救死扶伤。这新城中,背靠研究机构的院所,其塑形和整容的技术也是顶尖。
周彪看到那深深的病房中,有人刚刚重塑了自己的外表,像土木工程给大地重新塑形一样,垫高了鼻梁,丰满了心胸。
只是。
这些人新造的鼻梁和心胸中,那新添的零件上,有隐隐异样的残魂哀嚎萦绕,有挥之不去的腐烂臭味纠缠。
这些整容用的零件都是来自别人的身体,周彪面前的恶鬼就是连自己的身体也无。
周彪对那眼球神情严肃:“……你怀疑你身体被拆了?”
“如果只有我被拆……就好了,还有我妈,我和我妈……前后脚走,我妈走在了我前头……老板,寿衣……”
眼球内的血液流动越来越快,忽然有些声嘶:“我不在乎我有没有被拆,我只在乎我妈有没有好好穿上衣服!”
“我记得那天,我刚把她送进焚化炉,工作员说要等一两小时,我去等了,我去外面抽烟,门关上了……”
“门关上,没多久,我就看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从后门出来,推着个推车,上面有个很大的布袋子。”
“当时我没多想,直到我死了我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我早猜着了,我怎么这么怂,我是怕惹事影响工作……”
“我当时怎么没把那两人拦下来看看袋子里装的是不是我妈?!我给我妈准备的衣裳,她有没有好好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