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掌柜听李俊问出这个问题，隐晦地跟他指出，猪肉这个东西身上有股子去不掉的腥臊气味，所以豪门大户和有钱人家，一般是不吃猪肉的。

这个时代的好肉，自然是以牛羊肉为主。但牛这个牲畜太过特殊，在中原里，多是耕牛。耕牛是封建王朝对农业重视的最显着象征，在民间，除非牛老死了，否则是不允许用来杀了吃牛肉的。而在草原上，牧民饲养的多是奶牛，牛奶是草原人营养的源泉，也是不允许杀奶牛来吃肉的。

所以，凡经济富庶的地方和家资殷实的富户，吃大肉多吃羊肉为主。在此之外，江南鱼米之乡当然有各种鱼虾可以端上普通百姓的餐桌，而北方地区，靠着黄河也不缺鲤鱼草鱼之类的。

所以，猪肉，并不是餐饮界的顶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俊拍手道：“我说刚才在猪圈里，总感觉着哪里有些问题，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李俊问庄上的管事老汉：“你可知何为劁猪？”

管事老汉和张氏掌柜面面相觑，看来竟都似不知。

李俊让把养猪户找来，见人到了就问：“你可知何为劁猪？”

养猪户竟也不知。

李俊很奇怪，不是说劁猪这个技艺，已经流传了数千年么，怎么在场这些人连听都没听过呢？

李俊突然想明白了：“对了，别管是不是叫劁猪，意思就是把猪给阉割了，公猪母猪都能阉，不过是公猪阉的多些，听说过吗？”

庄户管事老汉闻言立马接话：“少将军说阉割咱就懂了，只是听祖辈的说过。这阉割的法子，在南方有些地方是有人用的，但是具体怎么个做法，咱从来没见人使过。”

张氏掌柜听完接话道：“少将军，你说这劁猪之法，可有何用？”

得，李俊见大家好奇心都上来了，虽是一桌好饭已上桌，但也只能先给大伙扫个盲。

劁猪，后世多称去势，指的是把公猪的睾丸切了，或者把母猪的卵巢取了。这样一来，猪就无心交配，很快就懒了下去，猪的体型就会迅速被催大，而更重要的一点，只要在劁猪后喂养三五个月，猪肉的骚味也就去个差不多了，猪肉也更容易炖得软烂了。

张氏掌柜：“不料少将军竟有如此学问！”

李俊满脸尴尬道：“略懂，略懂……”

怪不得李俊参观猪圈的时候，看见满猪圈的猪，特别是公猪，各个龙精虎猛，跑来跑去地精神头儿十足，原来是没被劁了。

养猪户是糙汉子，听李俊讲完这些不禁就要问了：“敢问小哥，你说的劁猪，劁完了后猪能长多重？”

李俊心说我特喵的要是再连这也懂，当初我就养猪去了，还进军校干嘛？

于是李俊估算着说了个数：“我估么着得有二三百斤，反正比一个壮汉子重多了。”

不想那养猪汉子竟快步向前，一把握住李俊的手说：“小哥不要骗我，当真能有二三百斤？”

李俊一脸纠结：“大概，可能，也许，会吧？反正是我知道，比咱们在场的每一个男人都重！”

张氏掌柜似是悟出了什么，他也顾不上眼前的养猪汉子是否举止失礼了，只是问道：“你圈中出产的猪，体重如何？”

养猪汉子赶忙答道：“掌柜的，咱也自认算是个会养猪的了，咱喂养过的猪，最重的也不过能有一百斤出头。那二三百斤重的猪，咱是见都没见过啊！”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劁个猪，体型就能翻个番儿吗？

农庄管事老汉道：“少将军可会这劁猪之术？”

李俊听竟问到了自己身上，想了一下那阉割的画面，竟不知为何，身上打了个冷战：“劁猪之术，当真不懂，当真不懂。”

张氏掌柜看场面有些失控，赶紧把人都拉开：“先吃饭，先吃饭！”

张振海：“对，先吃饭！”

席间，李俊老是想到给公猪阉割的画面，感觉眼前的饭菜都失了味道。

而张氏掌柜显然也是心不在焉，见李俊吃一口便停一停筷子，便凑上来问道：“少将军说那阉割之术，和给那阉人去势，有何分别？”

李俊当时笑场：“都是阉割，大概的道理想必是差不多吧，不过那母猪的阉割术，当真就不懂了。”

张氏掌柜默默沉思，忽然一拍大腿，点了一个随行伙计道：“你立刻出发去趟中受降城，让城里铺上管事的找一找，看有没有给胡人阉割过的刀子匠，有的话务必请一个回来！”

伙计领命，当时转身就出发了。

张氏掌柜看李俊面带疑惑，跟他解释说，我朝大内的太监，汉人正比较少，多是选用四夷和胡人，比如东瀛人、高丽人、突厥人，都有在皇宫王府当太监的。

当太监的大体都是走投无路之人，而北方胡人如果走投无路，来三受降城投奔大唐的时候，会有城中的官员挑选些年少面相好的少年，阉割了送入宫中做太监。

而现在天气冷了，草原自朔方军北征后，难免会有投奔来的胡人。所以，给太监阉割的刀子匠，大体也多在深秋季节来此三城，尤其是中受降城。

所以，张氏掌柜派人去中受降城找刀子匠来，就是想让刀子匠试试这劁猪的办法，大不了劁死了就当杀猪吃肉了，反正镇北营现在不是也等着吃肉么。

好一个完美的逻辑，竟完美的闭环了！

李俊对张氏掌柜的敬佩，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