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傍晚时,百姓们都各回各家去了。
丰州少戎军和守寨的老兵们,对于战友之间的生离死别看得要开一些。但从各州城来的新人们,还需要时间来平复一下情绪。
况且很多人是第一次杀掉活生生的人,开战时头脑一热啥也顾不上了,但是一仗下来,就和李俊一行北上草原那次一样,有一声不吭的、有大哭流涕的、有呕吐不止的、有屎尿横流的,甚至还有昏死过去的,各种蓑样比比皆是。
这些情绪靠劝是劝不来的,唯有化悲痛于勇气、于希望、于力量,才能冲开众人心头的乌云。
在这个时候,有经验的镇北营老兵带着大伙一起高唱《打靶归来歌》,众人唱着唱着就哭了,哭着哭着便笑了,笑着笑着便看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俊下令众人饮酒,每人以三碗为限,不能多饮,违者重罚。
大伙默默举杯,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句:“敬大唐,敬朔方!”
有战士让李俊唱一个,李俊笑着摇了摇头,让人找来纸和笔,写下一首诗。
众人传阅,汪平大声念到: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诗!”
众人喝彩:“俊哥儿好文采!”
李俊:这首诗是我抄的好不好……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所有将士都只记得镇北营的荣耀与军功,所有负面的情绪已被抛在脑后。
李俊最放不下的就是契丹人营地里的木料,千叮咛万嘱咐让汪平务必早早全都给打包来回来。
又到了升堂的时刻,李俊高坐于中军营房的主位:来吧各位,让我们小手拉大手一起反思吧,批评与自我批评开始啦!
从俘获的契丹兵口中得知,前几天遥辇部本部大队出了些事情,契丹先锋大营分出去近半数的人马前去支援,所以本次战事取胜,靠的最多的,竟然是运气。
试想当天如果还有数百契丹骑兵,镇北营这一仗,真的未必能打赢。
险胜,险胜!
经此一役,镇北营五百多将士损失了近百人的战力,如今尚不清楚契丹遥辇部本部大队人马的状况。镇北营虽然是一战立了威,可这仇也算是结下了,日后怕是恐难善了。
不过,经过血与火洗礼的镇北营将士,在战阵上虽比不过那些百战老兵,但也算是历经了沙场,日后不惧与任何强敌对战了。
这一仗暴露出来的问题不少,连老兵队正在内,已经损失了三员队正和副将,还有一个副将下落不明。
有些伙长一打开仗就是蛮干,根本不记得后面还有九个兄弟,这样的人该撤换就要撤换,实在勇武的,就给俊哥儿当亲卫去吧。
中军两路人马没了小诸葛这员主将,但原左路副将白展瑞表现出色,着升为中军右路队正,代小诸葛统领中军两路人马。另着升在此战中表现极好的伙长刘海风为副将。
骑兵队副将马志超至今杳无音讯,众人搜边了大营也未见其三人踪影,因张振海此战表现突出,堪比首功,特着升张振海为骑兵副将。
刀牌队副将蒋文胜膂力惊人,但最后为护住刀牌队侧翼,在接连斩杀契丹骑兵三匹战马后,被后面的战马用前蹄踢碎腹腔,惨死于阵上。因汪平和雷子共同推荐,陈成在一路上的表现有勇有谋,特着升陈成为刀牌队副将。
众人提议李俊的亲卫该补充一下了,现在只剩下赵继业一个新人。李俊摇了摇头道:“若非我临阵变换了阵营,大个儿未必会死。反正我们之后主要的任务就是守寨了,我身边有一个人能跟着就行,不必再增补卫兵了。”
众人不禁唏嘘,丰州少戎军中,小诸葛、大个儿和铁军三人,跟校尉在一个大炕上睡了好多年,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如今一战死了两个,还有铁军不知下落,论这堡寨里数百的将士,怕俊哥儿才是那心中最苦的一个。
待众人散去,李俊盘算着,如今缴获物资颇丰,武备器械上应付几场大仗已是绰绰有余。但因收缴了大量的军马和战俘,而契丹大营里的粮草却所剩寥寥,靠堡寨里积攒的粮草过冬,最多只能坚持月余。
如今契丹遥辇部本部大队人马不知所踪,万一在近期兵临寨下,这堡寨内的粮草禁不起消耗,届时只能靠宰杀战马和骆驼牲畜过活了。
但契丹人的战马品质上乘,以后镇北营扩充骑兵无异于如虎添翼,轻易宰杀了实在是暴殄天物。
为今之计,只能是重金从武川镇民百姓手中,收购足量的粮草和羊群,方能缓解粮草的压力,为后面可能的守寨之战囤积足够的物资。
另外,搜索契丹人本部大军的事情刻不容缓,必须尽早拿出个预案才行。
待来日天亮,李俊把各军的队正和副将派出去,分头去往武川镇周边,寻访有积粮的农户,还有养马养羊的牧户,大量收购粮食和草料及羊群回来。
李俊给各军正副将领下达了死命令,本次采办以三日为限,不足额完成任务不能回营!
众人苦着脸,揣上银子和盐巴茶叶四散而去。
当然,堡寨的南方就是阴山,而武川以东和东北方向有潜在的风险,所以众人重点寻访目标,分布在武川的正北、西北和正西方向,以及西南山沟沟里头,没准儿会有些零星的牧户。
寨门一开,大家纷纷打马前行。
待众人走远了,李俊带上赵继业,二人前往武川镇上,李俊要亲自和镇民百姓筹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