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海率领的六百前锋损失过半,非战之罪,实在是尹子奇身边这五百重甲骑兵太强了,战场经验太足了。
区区五百重甲骑兵,在没有重甲的束缚下,竟然在片刻之间,就将六百训练有素的镇北军前锋骑兵给反包围了,实在堪称战场上的奇迹。
在张振海的眼中,镇北军将士拼死搏杀,也不过射杀了百余范阳骑兵。可在尹子奇和这些范阳重甲骑兵的眼里,这些镇北军骑兵战力,实在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莫非,这世间真有可以与范阳重甲抗衡的寻常骑兵?
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张振海眼看强攻范阳军不下,只能集中所有的战力,向尹子奇的主将位置杀过去。
除了五百重甲骑兵,尹子奇当然还带着数十贴身卫队的。眼见镇北军已变换了策略,所谓穷寇莫追,尹子奇严令传下去,让重甲骑兵给被围的镇北军留个口子,好让他们能冲出去。
不是尹子奇好心要放镇北军一马,而是他担不起损失五百重甲骑兵的责任。安大帅那里还好说,可史思明那一关却过不了。
虽然有范阳十大虎将的说法,他尹子奇好歹也能上榜有名。可史思明这家伙是个疯子,平日里连少帅的面子都不给,而自己不过是少帅手边的一只狗,若把这五百重甲骑兵给损失殆尽,怕史思明那厮发起狠来,不把他尹子奇给生吞活剥了?
五百重甲骑兵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他们的优势在于披挂上阵,他们的使命是荡平一切不可攻破的阵地,可不是留在这里,傻呵呵陪这些寻常的镇北军骑兵对耗的。
尹子奇一声令下,那些重甲骑兵迅速后撤。瞬息之间,战场的形势从刚才范阳军包围镇北军,变成了镇北军和范阳军僵持对抗。
唐时,逢大军对战,如有一方大将挑战,不出意外的话,另一方也会派一员大将出战。
张振海自知此次出征罪孽深重,不但没有按照主将的命令迟滞范阳大军,就连身边这些弟兄们也差一点遭遇灭顶之灾。
虽然搞不懂为何这尹子奇给自己和兄弟们网开了一条生路,但张振海看着身边连半数都不足的兄弟们,自觉如果不取敌军主将,自己将无颜回去面对俊哥儿和武川父老。
张振海打马而出,长槊遥指尹子奇:“姓尹的范阳主将,敢不敢出来和老子比试比试,来一个你死我活?”
尹子奇一听,鼻子都气歪了,合着你叫嚷了半天,要死的都是咱啊?
尹子奇一催胯下战马,举长刀便杀了过来:“区区朔方无名小卒,竟敢在范阳爷爷面前自取其辱,拿命来!”
正所谓一寸短来一寸险,一寸长来一寸强。当长槊遇到长刀,谁都不好近身,只能拼一个势大力沉。
双方正斗了个你来我往,在战马走位之时,张振海无意中发觉,那范阳大军竟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再也已不见踪影。
张振海心里一沉,就这块地势来说,往东看出去十里可谓轻轻松松,可见那些被自己让过去的范阳大军,已轻松碾压了阿史那的五百骑兵。
张振海一阵愧意涌上心头,自己一个小聪明,怕是要坏了俊哥儿和薛海涯的大计,更怕是要坏了好兄弟阿史那和阿斯楞的性命。
想到这里,张振海心里一乱,那尹子奇是战阵老手,一眼就瞅到了这个机会,举刀便向着张振海刺了过来。
张振海下意识想躲,可他忽然想起了把后背让给卢平刺客以保护大小姐的俊哥儿,这长槊在马背上对上长刀正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好施展。张振海拼上被扎穿,挺着槊便刺向尹子奇的胸口。
尹子奇一看,这家伙这是要以命换命的打法。尹子奇手中刀尖略微一转,身子避开了要害,长刀的准头自然也差了一些,在张振海腰间留下了一道伤口,而自己的胳膊,也被张振海的长槊所伤。
尹子奇一刀下去便打了马回转阵前,他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要命地家伙,却也很是有些欣赏:“无名小辈,且报上名来!”
张振海恨恨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镇北军张振海是也!”
尹子奇此时面向正东,借着地势,看到似乎出现了大军回撤的迹象,情况不妙!
眼前这个张振海很是难缠,如果再和他纠缠下去,搞不好会坏了大事。万一贻误军情,别说会耽误半路上救回少帅安庆绪的任务,自己率领五千大军孤军深入朔方境内,本就不被安守忠认同,若再出了重大闪失,自己必然会被那老顽固军法伺候。
为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
尹子奇打量了一下张振海的身板,如果一力在马背上互搏,他没有快速致胜的把握。有一招于马背上凌空而下的刀法,或可一刀将这厮斩于马下。
尹子奇急了,殊不知张振海更急。
刚才一招下来,自己腰部受了伤,再若是继续往来搏斗,自己腰伤在拉扯之下,伤口只会越变越大。
自己这条烂命,今天交待在这里便罢了,只当是还给俊哥儿了,根本不值一提!但如不能杀死或者重创范阳骑兵主将尹子奇,自己带出来的八百前锋将士们,接连陨落在阵前,陨落在朔方自家的地界上,他张振海将会是朔方军的罪人,会是镇北军的罪人,更是丰州少戎军的罪人。
张振海紧咬牙关,就当腰间那处伤口不复存在。按照对面尹子奇的战力,或许当初俊哥儿那凌空一槊将哈勒和林击于马下的战法,自己可试着一用。
张振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将手中长槊紧紧攥住。他胯下一用力,用靴子尖部刺激战马的肚皮,“老伙计,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