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王浑浊的双眼缓缓闭上，两滴泪水从眼角滚落，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一幕画面对李慕玄造成极大的冲击，恍惚间眉宇再度挂上浓郁到抹不开的恐惧。

李慕玄回过神，这才发现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颗鬼手王表演所使用的弹丸。

场地中，杂耍进入尾声。

鬼手王一挥手，散落在地的弹丸，凌空跃起，仿佛被人无形操纵一般，重新收入囊中。

“雕虫小技，在各位老少爷们面前…献丑了！”

李慕玄抬起头，紧紧凝视着还在场上表演的鬼手王。

渐渐的，白发苍苍，满脸血迹的老者再度浮现在李慕玄心头，他的五官，此刻再度与李慕玄重合。

白发老者，年幼稚童，在此刻不约而同的看向鬼手王，异口同声，低语呢喃——

“「师父」！”

声如蚊蚁，微不可察。

围观群众，连声叫好。

鬼手王自然听不到李慕玄喊的这一声师父，可他行走江湖多年，略懂些许唇语，加上还有弹丸落在李慕玄手中。

这使得鬼手王一下子注意到李慕玄，并且通过唇语读懂了他口中呢喃的两个字——「师父」。

鬼手王瞧着李慕玄这小娃娃，两人一时间四目相对，竟然都愣在了原地。

李慕玄发现鬼手王望向自己的那对眸子，好像烧红的烙铁，让他瞬间清醒。

李慕玄下意识涌出一股慌乱，赶忙转身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中，慌不择路的离开集市。

这一路，都还能听到来往行人，针对鬼手王杂耍表演的交谈。

“鬼手王的弹丸上一定黏着丝线，那丝线极细，所以我们难以察觉，他就是靠着这些丝线操纵弹丸的。”

“原来如此。”

李慕玄哪里顾得上凑热闹，他直接一口气跑出集市，来到一座小桥上。

扶着护栏，李慕玄望着一望无际奔腾的水流，一股悲伤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摊开右手，看着掌心的弹丸，喃喃自语：

“师…师父？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思索间，鬼手王佝偻着身躯，背负双手，漫步走到桥上，对着李慕玄道：

“小子，你好大胆！”

李慕玄望向鬼手王，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是害怕，或者说不只是害怕。

“抱歉，前…前辈的手段实在是神奇，我一时没忍住，就伸手接了。”

自从廖家坡那一夜，鬼手王瞧见廖天林跪地叩首，拜师奉茶，便心心念念，想要收徒传艺。

这段时日，他一路游历，这个念头日益强盛。

直到今日，他在表演时看到了眼前的小娃娃，看到了他的那句「师父」。

这句他甚至没有听到声音的「师父」。

这句他甚至只靠唇语读懂的「师父」。

却让鬼手王一辈子紧闭的心门，打开了一道细小的间隙，他内心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冲动。

他想找到这个孩子，他想问个究竟…

“哦？”

鬼手王低头俯瞰李慕玄，缓缓道：

“这么说，你是专门在这等我喽？”

李慕玄双手将弹丸奉上，「诚」字化作一道天堑，将搪塞糊弄的话语堵了回去，他摇头道：

“不知为何，心有点慌，在桥上缓缓，没想到您会找上门。”

鬼手王拿着这枚弹丸细细打量，半晌，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