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军的新房子终于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落成了,又通风半个月后搬了进去。搬家那天,来帮忙的邻居说按风俗应该请人看个黄道吉日,再放鞭炮庆祝一下。奶奶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一号就很好,每个月的第一天都是好日子。鞭炮也不用,庄户人过日子讲究的是精打细算谨小慎微,哪用得着大张旗鼓呐。”
经历过苦难的人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但凡平安顺遂一点都是心怀感激。
志军对奶奶的观点深以为然,后来在很多事情上打破传统特立独行不按风俗办,人们褒贬不一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坚持与个性。想想人真的为什么要盲目的随大众尊从老一辈人流传下来的约定俗成呢?为人行事好像从不为自己考虑,而是做来给别人看似的,压制个人的感觉而让自己受委屈。当志军做了榜样后,人们一看,咦,原来这样也可以嘛!至少自己舒坦了,不用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其实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违己不违心。
志军站在自己的新房子里,回想一路走来的艰辛,感慨万端!他没有一点欣喜若狂,心里出奇的平静和安宁。这在九十年代中期的内地农村靠一己之力建房已经很不容易啦!红砖白墙,窗明几净,别人举全家之力的事情,志军一人竭尽全力。他想起在张家时候帮邻居干活被怀疑捡表的事,想起在矿上下井的那些不分白天黑夜的日子,想起住在父亲家小刚和后妈的脸色,想起妈妈生前住过的那间没有窗户的小房子。。。
现在,不但奶奶和志刚以及自己都各有单独的房间,月季也给她留了一间,尽管她不常回来。这是做大哥的细心之处,这个家是月季真正的娘家,有哥哥奶奶在,以后无论她走多远,身后的娘家永远有一盏温暖的灯火为她而留。儿时所受的苦,让岁月慢慢抚慰。
他不由得想起温柔善良的子君,她是幸福的,有疼爱她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哥哥护她周全,她的爱是完整的,所以她的性格最好。原生家庭的爱能塑造健全的人格,爱能孕育美好。美好的人和事物谁不向往呢?
反之家庭不幸福的孩子长大后要想脱胎换骨,要经受常人所不懂的阵痛。不断拿自己和别人比较,非常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非常注重自己的言行生怕出错,生怕别人看不起自己,自卑又敏感,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是又渴望完美。因为家庭的破碎导致心灵的破碎,人格的破碎,和尊严的破碎。在成长过程中要一点一点的捡起来,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然后小心维护。
志军在与子君的恋爱中找到了自信和快乐,却又被子君父母打碎,但是他要努力维护。他唯有自尊自爱自强才能不被子君父母看轻不被别人看轻。
搬进新房的第一个夜晚,志军毫无睡意。院里的那棵枇杷树在月光下树影婆娑,从窗外吹进来柔柔的春风令人微醺令人陶醉,风里有甜丝丝的果树花香味,像妈妈的手温柔的拂过脸庞。志军和奶奶弟弟住进了新家,而妈妈却在那冰冷黑暗的世界里。。。志军百感交集,他铺开纸,拿出笔,一笔一划的练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迷上了练字,尽管他的字已经很漂亮了。觉得只有在写字的时候能做到心神合一,过滤掉浮躁,让心澄澈清朗,没有烦恼和喜怒哀乐。
新家安顿好了,志军和奶奶商量着农活事宜。他原本想在街上开个照相馆的,骑着车子在街上转了一圈,不大的街上一下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三家相馆。他了解了一下,顾客最多的是留守儿童,照张相片寄给在外打工的父母。而这点客流量明显不足以养活一个店子,人家又不是天天照相的。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志军小时候的伙伴们有在外的喊他出去,但是因为建房子耽搁到了四五月份,出去做不到一整年又回来过年,除去来去的路费,觉得不划算了。又因为地里的农活已经铺开,他走了又是累奶奶一个人,弟弟又中考,实在不放心。所以这年就在家谋划吧!
过年的时候父亲回来曾问过志军还回不回矿上,志军说宁愿去工地上天天淋雨晒太阳都不愿下井了。他后来做过很多工作,唯独对下井深恶痛绝。工资再高也不愿去。志军的决定是正确的,那些年多少大小煤矿出过安全事故,后来强制关停小型私营煤矿,集中整顿大型煤矿重视安全生产,让领导每天下井坐镇才好了很多。而且,还有那个可怕的“尘肺病”让很多煤矿工人挣的每一张血汗钱都浸泡着病痛的眼泪,最终到头来又拿钱续命。
于是志军逢赶集的时候依然早早出去跑摩的,平时农忙种地,虽然挣的不是大钱,但只要勤快,辛苦钱不断如涓涓细流积少成多,养家绰绰有余。一个月竟也能挣几百块,算下来竟然和打工差不多呢!还不用背井离乡跑那么远。
村里有个儿时的朋友因为家人生病出门了又回来了,还有一个没出去的,这天俩人来叫上志军三人一起骑摩托车去城郊的厂区转转,看能找到什么活。据说那一带新开了些厂子,有饲料厂,化肥厂,食品厂等。一圈打探下来,他们需要送货的工人,随叫随到那种。三人一合计,干脆一起组成一个搬运队,反正三人都是年轻力壮有的是力气。一拍即合,当即凑钱买了个BP机由志军带着方便联系。然后去各个厂里留下了联系方式。第二天三人就正式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