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程监正……”萧季转向程霖,语气变得更加柔和,“若能从钦天监那里出一份关于边疆战局的预测。
指出增援赫沙城不可取的天机,这会让陛下更加犹豫。”
程霖脸色淡然,却不动声色地问:“萧大人,您可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察觉,我们钦天监的威信就会大打折扣。”
萧季轻笑一声:“程监正放心,这只是暂时的。
等到古元德失势,局面稳固后,我们会重新让钦天监的名声恢复。
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让边防派继续坐大。”
程霖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好,只要此事能够保证万无一失,我自当相助。”
此时,周显然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其实,我倒有个提议,可以让古元德一派在这次朝会中彻底失去发言权。”
“哦?”萧季抬眼看向周显然,眼神中充满了兴趣。
周显然端起茶杯,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刑部最近收到一些关于边防军粮腐败的举报。
若在朝会上,我以‘粮饷管理问题’为由,对兵部展开调查,那么古元德一派再怎么急,也无法推动增援。
这种事情,谁还敢贸然为他站台?”
萧季一拍桌案,赞赏地笑道:“好计!
如此一来,不仅阻止了援兵调动,还能借此机会削弱兵部的声望。”
程霖也点头附和:“如此看来,只需借助朝中微妙的风向,再施加一些压力,陛下自然会倾向稳妥之策,而非冒险增援。”
萧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举杯说道:“若此计得成,待局势稳定,我们必定能够掌控更多的权力。”
萧季此刻内心暗暗冷笑。
他深知,此次密谋若能成功,不仅可以让自己一派大权在握,更能将古元德一派的声望彻底打击下去。
但他也知道,眼前的盟友各有心思,未来依旧充满变数。
周显然表面上对权力不甚在意,但内心却极为敏感。
在刑部任职多年,他早已厌倦了朝堂上的掣肘。
此次密谋正是他向上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一边假装随意地与萧季交谈,一边暗自打算如何在此事之后谋取更多的利益。
程霖则更加隐秘。
他虽为钦天监监正,但内心清楚,钦天监的影响力正在逐年衰退。
参与这次密谋,他既是为了巩固钦天监的地位,也是为了向朝堂证明自己的价值。
只是,他心中始终存有一丝隐忧——若事情败露,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在刑部的黑暗廊道中,周显然招来了自己最信任的得力助手——刑部主簿陆严。
这是一位行事谨慎、沉默寡言的官员,平日里几乎不与其他官员往来,性格隐忍,极擅长办案。
周显然深知,若要让这项调查不被古元德察觉,陆严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显然在书房内压低了声音道:“陆主簿,此次事关朝堂权衡,不容有失。
古元德一派支持增援,但你我知道,军中诸多腐败之事,若不查清,援兵势必浪费国库。
你即刻前往边防粮库,密查近半年以来的军粮支出情况。”
陆严虽面无表情,却从周显然的语气中察觉到此事的重要性。
他微微躬身:“大人放心,此次定将查清所有蛛丝马迹。
不过,您要这份调查呈现怎样的结果?”
周显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目光如刃:“此事只需让‘不堪重负’四字一目了然,足矣。”
陆严随即整装出发,他并未张扬,只带了两名心腹随从,并化名行事。
他的目标是前往北疆边防粮库中转地——城北粮库,由粮库主事冯松负责管理。
这冯松表面上规规矩矩,但据传数月前曾有粮库失窃,虽最终不了了之,但陆严早已从周显然处获知。
此人实际与赫沙城守军中的几位副将有私下往来,暗中互通消息。
若能找到冯松的把柄,势必能搜罗到关于军粮管理疏漏的证据。
夜色渐深,陆严抵达粮库时,刻意未通报身份,而是伪装成普通行商,悄悄观察冯松的日常。
经过数日隐秘查访,他很快发现冯松与粮库出纳赵怀远私下有大量银钱往来。
且一些军粮账册记录混乱,疑似存在隐瞒亏空的情况。
陆严在夜色掩护下悄悄潜入库房,对账册逐一查看。
昏黄的烛光下,他冷静地翻阅每一页,看着那些篡改的数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一边将关键证据抄录下来,一边思忖着冯松等人将面对的下场。
翌日清晨,陆严将冯松、赵怀远等人召至密室。
面色冷峻地摆出证据:“你等私改账目,隐瞒亏空,此乃欺君之罪。
若不将实情交代清楚,刑部将不惜一切手段彻查。”
冯松额头渗出冷汗,面色发白。
他早知自己的所作所为迟早东窗事发,却未料到事情来得如此之快。
在权力的威逼下,他最终交代了关于边防军粮暗中贩卖,以及部分腐败官员与他分赃的详情。
此时,陆严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他冷声道:“这些证词,将会出现在下次朝会上。
你最好祈祷朝中权臣之争与你无关,否则刑部一旦彻查,连你身后的官员也保不住你。”
冯松心头一震,知道无从脱身,只得低头应允。
陆严带着完整的证据归来,径直前往周显然的书房,将搜罗到的账册、证词一一呈上。
周显然细细翻阅,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很好,这些证据一旦递交朝堂,将足以让增援计划成为笑柄。”
陆严轻声问道:“大人,若古元德察觉,是否会对刑部不利?”
周显然笑道:“放心。我们只需顺势而为,此事只是呈现‘实情’。
一切后果,便让古元德一派自尝。”
周显然话语间充满自信,他对即将到来的朝会充满期待。
程霖并不愿轻易为人所用,但在大局面前,钦天监的地位似乎更为脆弱。
于是,这天夜里,他带上钦天监的副官张弦山来到萧季府中,共商如何撰写奏章。
夜色正浓,烛火闪烁,几人静静围坐,气氛异常凝重。
萧季低声道:“程监正,赫沙之战牵动朝廷,但增援一事却不见得利国利民。
我等虽有反对之意,却无合理托辞,此次还需仰仗钦天监以‘天意’为由,方能稳住朝中局面。”
程霖皱了皱眉,神情微微不悦:“天意虽为借口,但天象之事岂能胡乱编排?
若天意失信,钦天监便会沦为笑柄。”他的语气严肃,话中显露出对天象的尊重与敬畏。
萧季微微一笑,安抚道:“监正多虑。此事若能成,不仅我等免除兵部掣肘,钦天监亦能重获皇帝之信任。
天象所示,若是‘不利边疆之行’,便可确保朝廷暂缓增援。”
程霖低头沉思,心中隐隐不安。
张弦山在旁见状,试探性地说道:“监正,钦天监这些年来常被忽视,若有萧大人相助,也可重回权柄。”
程霖缓缓点头。
他明白,若不在这场朝堂博弈中留下一席之地,钦天监的威信必将渐失。
最终,他抬起头道:“既然如此,我会亲自处理此事。但内容还需有所讲究,不能过于露骨。”
次日,程霖返回钦天监后,召来钦天监司天官李岳,准备具体探讨“天象不利”的细节。
李岳虽是钦天监一员,却并未得知此事背景,只以为这是例行的天象推算。
程霖翻阅着案卷上有关边疆地势与当月星象的记录,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边疆的战事与天象变化微妙关联。
程霖装作随意地问道:“李司天,你近日观天象,有否察觉边疆一带有凶兆之气?”
李岳顿了顿,谨慎回答:“确实有些异象,近期星相偏向‘破军’,与武星有轻微冲突。
但此乃寻常星象交替,并无太大凶兆。”
程霖微微颔首,心中暗忖:既然破军相冲,不如以此为由,推演出“不宜增兵之兆”。
于是他沉思片刻,缓缓道:“李司天,近来皇上对天象有极大关注,钦天监亦当谨慎。
可否将破军星象的动荡之势详细记录,做一份‘星象预警’,送呈陛下?”
李岳不明所以,却仍恭敬地回道:“属下遵命,必将仔细推算。”
几日后,李岳将星象异动的推算交给程霖。
程霖望着手中的星象记录,开始精心构思奏章的措辞。
他反复斟酌,最终决定从“天意示警”与“破军凶兆”着手,警示赫沙一带的战事不宜强行推进。
他提笔写道:
“陛下,臣观近日天象,赫沙一带破军星动,与武星相冲,乃极其不祥之兆。
破军乃主破败、厄运,尤其不利于兵戈之事。
若此时贸然增兵,恐反伤军心,动摇国运。
臣斗胆请陛下暂缓兵力调动,静候星象平和。”
每一字每一句,程霖都仔细推敲。
他深知,这封奏章既要显得合情合理,又不能显得过于偏袒朝中的反对派。
他不时停下,望向窗外夜空,心中既有隐隐不安,又夹杂着对钦天监地位的希冀。
写完奏章后,程霖独自坐在书房中,心情复杂。
这次行动虽表面上只是呈现“天意”,但其背后深藏的是一场权力斗争。
若被玄安帝识破其中的操控成分,钦天监将成为替罪羊;
然而,若能成功说服皇帝,钦天监的地位或将得到重新重视。
程霖心中反复权衡,最终长叹一声。
自言自语道:“天下大势如棋局,有时舍小保大,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站起身,整理好奏章,将其亲自封存,准备于翌日朝会上呈递。
他清楚,这份奏章一旦出手,便再无回头路,钦天监将正式卷入朝堂的风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