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了。”
易来娣终于没有说出这句话。
这让沈四狗由衷的满意,来娣姐在他心中的份量,也无形中增大了不少。
不同于易招娣。
花旦姑娘未来的成功几乎是既定事实,如今又有了知言哥的加持,除过不知会红成什么模样,几乎不可能失败。
易来娣没这种既定未来。
她就一老师,后陪着丈夫卖药材。
易来娣能否唱得出来,乃至于成名成角儿,完全取决于她努力的程度,以及,是否有抵御各种未知劫难的坚韧性格,和不屈不挠艰苦奋进的超人毅力。
唱戏可不是拍电影,随便折腾一下就能红,甚或找个替身,换个头了事。
戏曲历经千百年沉淀,早已自成体系,有独属于自个儿的独特升级道路。
而且舞台就那一个,角儿也就那一个,能不能成角儿,简直是致命问题。
戏剧,是角儿的艺术。
能否成名成角儿,因素太多,其中吃苦是一定的,也是最基本的。其它诸如天赋、师运、人和……等等不一而足。
无一不重要,无一不要紧。
祖师爷赏饭,自个儿也肯下苦,终于练就“惊天艺”,而之后能不能成为“人上人”,还要看是不是有人肯捧,是不是有人甘为臂助,个人是不是有那个运道了。三样全占,既有天赋材质,又有后天构筑化育,再有强者生拉硬拽、众手环托帮衬,最后,才能成名成角儿。
就这,能不能守得住,还得看天。
角儿吃最多的苦,出最大的名,遭最多的嫉恨怨怼,拿捏不住的,越演越背,愈唱愈塌火;拿捏得住,越做越大,愈唱愈火,然后……被新角儿取代。
花旦姑娘的一生就很说明问题。
这不,一夜过后,来娣姐的劫难来了。
“俩都走了,家里怎办?”
做早饭时,胡秀英忽然问男人。
易茂才一愣,是呀,昨儿光顾着高兴,光顾着显摆了,姐妹俩都走了,家里呢?羊谁放?猪谁喂?谁挣工分?
夫妻俩还想再要个带把儿的呢。
要不,夫妻俩也不会来娣、招娣的起名儿了,都走了,到时候娃谁带?
要了老命了。
农民,是把一切都压榨到极致,获取生存的行当,家里孩子五岁就得学着拾材火、打猪草、看弟妹……再大点,还得打柴、下地、帮这、帮那,不信去问问西北孙锤王,人生第一把小锄头,几岁时拿到的?六岁!童年结束了。
夫妻俩沉默一会儿,面面相觑。
胡秀英:“要不,留一个?”
易茂才:“谁?”
胡秀英:“来娣?毕竟大些。”
易茂才:“来娣更容易成。”
胡秀英其实也没个准主意。
“那就招娣,娃太小,送去唱戏,太苦。就是在家放羊,还有个照应。”
易茂才:“四狗子怕是不会同意。”
胡秀英:“咱易家的事,甚时轮到他……”
易茂才:“……算了,老沈头儿咱也惹不起,还有你那个死弟弟,也是个犟种。”
胡秀英:“那咋办?”
没答案,不咋办,等做好饭去喊人时,车没了,人没了,一大早,所有人都走了,包括沈四狗在内。一个没剩。
昨晚,几个男的睡竹林,女的睡在沈家,一大早起来,饭没吃就进了城。
“怎么都走了?”易茂才不理解。
老沈头儿懒懒说:“赶路咯,忙滴很。”
“还没吃饭呢。”
“说了,路过公社时吃一口。”
来时五个,去时七个,不过里面有仨孩子,俩女人身材也好,倒坐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