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山石小径处转出一个白衣青年,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走路一步三摇,长得粉面朱唇,虽是男子打扮,却是前凸后翘,一看就是个女子。
随着白衣青年走出十步开外,又走来一个仆人打扮的老者,背后背着个人,貌似昏迷不醒,脑袋低垂在老者肩膀。
一路走到一块“求医碑”前,白衣青年朗声说道:“朝云宗弟子前来求医!”
没一会儿,从一处林中走出一个女婢,打量了几人一眼,然后面无表情道:“请随我来。”
白衣青年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跟着,眼睛四下打量,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老者背着昏迷者仍是落后白衣青年十步开外。
大概几盏茶的功夫,终于到得一草屋前。
女婢道:“请在屋里稍等。”说着便走入了一片林中。
蝴蝶谷在江湖中处于一个非常独特的地位,不论正邪,都极为尊崇……行走江湖,谁知道何时身受重伤要来蝴蝶谷求医?更何况医仙背后还有独孤家撑腰。
白衣青年显然知道规矩,也不敢造次,推开木门,走入屋内。
屋里很是简陋,只有一张简易木床,几张矮小木凳,在墙角位置堆放了一些码放整齐密封着的瓶瓶罐罐。
老者将背负之人小心地仰放在木床上,便垂手站到屋内一角。
此时可看清背负之人的样貌,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锦绣缎袍,面白如玉,丰神俊雅,漂亮的近乎妖异……昏迷之态,仿似个睡美人。
不一会儿,一个神清气秀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眼睛一扫间,也不废话,几步来到了床前。
白衣青年跟上前去,嘴里说道:“他不知为何昏迷不醒,我们从沐川城赶来,已有两日。”
神态轻松,语气平淡,好似对男子昏迷毫不在意。
女子先伸手翻开年轻男子的眼皮,微一沉吟,伸手搭住了他的手腕处。
很快,女子原本平静的脸上却是露出惊容,仿似遇到了平生未曾遇过的疑难杂症,一下子让她僵在了那儿。
思虑良久,她暗中将一股轻柔的内力缓缓输入年轻男子体内,男子竟浑身抽搐,貌似痛苦不堪,脸上也渐渐渗出汗珠。
女子见状,暗生愧疚,连忙撤回内力,再不敢贸然行事,又呆呆地想了片刻对白衣青年道:“伤情十分奇特,恕我不能医治,等我禀明谷主……”
女子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道:“蝴蝶谷的规矩你应该清楚,我们谷主一日只医一人。很不巧,谷主现在正替人诊治。天色将晚,我先安排你们住下,等明日我们谷主再亲自就诊,不知意下如何?”
白衣青年暗自腹诽:什么破规矩!
然后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带上他跟我走。”
女子又看了一眼已恢复睡美人姿态的年轻男子,皱眉低头向屋外走去。
老者将昏迷男子抱起,跟着女子七拐八拐,来到了一片高大杉林掩映下的几栋木楼前。
从木楼内走出一名眉目姣好的女婢,朝中年女子施礼道:“童师伯好。”
女子点点头,对白衣青年道:“今晚就屈尊在这里住一晚。”
女子离开,女婢扫了一眼屋内道:“一楼用餐,稍晚会有人送餐过来,二楼五个房间,自己选一个。”
等女婢离开,白衣青年一伸手,从老者手中将昏迷男子提溜起来,就这么拎在手里向楼上走去,嘴里说道:“没我的吩咐不准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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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天空一轮明月预示着离月圆之夜已不远,黛色的夜空仿佛被洗过了般不染纤尘。
四下里静悄悄的,空气里浮动着不知名的花香,草丛中不时传来蛐蛐的鸣叫。
离杉林不远处,有一所幽静的跨院,里面小桥流水别有风景,当中一栋阁楼异常精致。
阁楼门口处几株盆花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两扇门前各站着一名青衣小婢,从她们眼中偶尔闪现的精光,可见她们异常警觉,并没因为夜深而困顿。
而阁楼一处静室内,却是烛光高挑,满室皆是药草之气。
一张长条形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只只瓶罐,案几空白处一张素帕上赫然放着一个头骨,貌似年代久远。而在头骨旁是极小一块头骨碎片,当是从头骨上敲下。
案几一侧的石座上有一只小小的炉鼎正用文火煮着水,石座旁一张长藤椅,正斜躺着一位穿一袭嫩黄淡雅长裙的女子,墨发如瀑般披撒在头枕处,眼睛微闭,膻口微张,秀眉轻蹙,似在思量着什么,偶尔抬腕轻揉一下太阳穴。
她素颜清雅,美到了极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长的恰到好处,端的是娇美若瑶池仙子,举止如深谷幽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脸色略显苍白,似是有病一般,而她抬手间,显得弱不胜力,貌似还病的不轻。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传闻医术已超过师父,有“医仙”之称的独孤羽。
这时,那炉鼎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将冥想中的独孤羽惊醒过来。
她也没站起身,只是坐将起来,伸手揭开鼎盖,里面已是沸水翻滚,再探身出去,从案几上一只打开的盒内取出一个银制的夹子,然后小心地夹起那块碎骨放入了沸水中,放回夹子,盖上鼎盖……这些原本是极简单之事,寻常人或许几秒即可完成,但独孤羽却是用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并且已经累的不轻,让人怜惜的绝美容颜上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汗水,又缓缓躺了下来。
这一次,那炉鼎一直在发出“嘶嘶”声。
良久过后,那“嘶嘶”声终于不闻,好像已经睡着的独孤羽却是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眸,撑身又坐了起来。
她先歇了火,揭开炉鼎,里面的沸水已经不见,那一块灰白的碎骨此时白森森的,而在炉鼎底却结了一层指甲盖大小极薄的灰色晶体。
独孤羽又取过银夹,将骨头夹起放回素帕,随后目光凝注在那灰色晶体上,望了一阵,突然她站起身来,举步走向案几。
走到案几前便已娇喘嘘嘘,靠在上面喘息片刻,伸手从案几上一个木格中取出一个锦袋,又从锦袋里拿出一个玉盒,启开盒盖,里面放满长短不等的金针。
独孤羽先取出一枚较短的金针,刺入了自己右臂的“消乐”穴,闭上双目。
片刻之后,她那苍白的脸色,登时泛升起一片红光,精神大振,这才缓缓拔下臂上金针。
接着取出一枚长针走到鼎炉前,将针刺向那层灰色晶体,挑碎后,挑起几粒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晶粒,慢慢地靠近,仔细观瞧。